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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以新垂眸一笑,唇畔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却未开口接话。
林安犹自感慨,不由喃喃道:“楚朝,和我的家乡,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我如今所见所闻的这些事,是从前的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哦,是吗?”陌以新音色淡淡,语气若无其事,目光却向身后一偏,藏着一分不动声色的试探,“待针线楼的事了结后,你会回家乡吗?”
“回家?”林安的声音很轻,仿佛这两个字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我想,再也回不去了吧。”
陌以新眸光一动,心绪如细线般悄然缠绕。她语气中的飘忽令他不忍,可内心深处,又泛起一股隐秘的庆幸,好似终于握紧了藏在掌心的私愿。
沉默片刻,他低声问:“你可会难过?”
“不会了。”林安似笑似叹,“在望舒坪许愿的时候,我便与从前作别,决心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陌以新心里莫名一松,又微讶道:“你去过望舒坪?”
林安更加诧异:“就是那次,大人从顾玄英那里离开后,和我在郊外相遇的那片草地啊。传说那里是离月宫最近的地方,许下的愿望都会成真——大人不知道吗?”
陌以新的神情微微一滞,语气带着几分古怪:“那里……不过是一块寻常草地而已。真正的望舒坪,是在夜国的沧流山顶。”
“啊?”林安登时瞠目结舌,“夜国?沧流山?可、可是……”
林安脑中猛然闪回那个午后的金色阳光。
叶饮辰坐在那片金光之中,黑发微扬,好似天光雕刻而出的剪影。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慵懒不羁,却在那一刻多了几分罕有的专注与怅然。
就在那里,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只精致瓷瓶,一笔一划写下愿望,同她的一起埋进土地,郑重其事……
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林安实在无法相信,那个家伙,难道都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
“是那个人告诉你,那里是望舒坪?”陌以新淡淡开口。
林安一时语塞,实在不愿承认自己是被诓了。然而陌以新所说显然更为真实——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山顶自然要比城郊草地合理多了。
可是,用这种事骗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搞出那一套来全为唬人?那个家伙也太无聊了吧!
林安虽未作答,陌以新却已心中有数。
一丝莫名的情绪自心底浮起。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微光,脑海中那片阳光浮动的草地愈发变得刺眼。
那个人,用望舒坪的名头骗她,是出于什么居心?逗她开心?听她许愿?
所以才……哄得她,牵了他的手?
陌以新眸色愈沉,声音中带了某种克制:“那个人,究竟是谁?”
林安终于沉痛地接受了叶饮辰满嘴跑火车的事实,郁闷道:“我的确不清楚,总共也只见过他几面而已。”
“可上次撞见你们言笑晏晏,熟稔好似故人。”
一句话脱口而出,声线仍旧沉稳,却有一丝不同于往日的低哑。
林安一怔,言笑晏晏?
那时,她震惊于叶饮辰手中的香囊,失态抓住他的手,两人几乎是呆愣地大眼瞪小眼,这也叫言笑晏晏?
她嘴角抽了抽,还是解释道:“算不上熟,只是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自来熟罢了。”
“男女授受不——”
陌以新喉头一紧,话音戛然而止。他面上现出一丝少有的窘迫,不知自己怎会失了分寸,提起这个话题。
先前他忍了又忍,始终不曾问出口,就连风青要问,也被他挡了回去。
可此刻,雪夜,长街,她在他背上紧紧相依,与他前所未有的亲近。
——偏偏就在这样的时候,他却破了功。
他话收得突然,林安却听出了完整的意思,反问道:“大人现在不也正背着我?”
“我如何相同?”陌以新心中骤然一闷,额角突突直跳。原想收回这个话题,此刻却又忍无可忍,不得不接了下去。
林安听出陌以新话里那一丝没能压住的恼意,仔细揣摩一番,安抚道:“那等形迹可疑之人,自然不能与大人相提并论。我的意思是,只要心中坦荡,不必拘泥小节。”
坦荡……陌以新薄唇紧抿,指尖蜷起,低声道:“若有人不坦荡呢?”
“我想大人真的误会叶饮辰了。”林安无奈解释,“他还不至于存那等歪心思。”
“……”陌以新缓缓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