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页）

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山本次郎在一旁露出了得意的笑，“大伙啊，六王爷都这么落魄了，大家也就能帮的帮着些，我出五十大洋！”他从身上抽出一张钱来，放在了王奉贤面前。“大伙，都支持支持，

给一两个铜板也好啊，那好歹也是咱们的六王爷，怎能让他沦落到卖古董为生的下场啊！”

大伙纷纷掏出了钱，站在靠后的，将几枚铜板朝着众人扔了过去，掉在地上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奉贤拿起五彩大盘，递给了刚才那位声音粗鲁的商贩，凑到他的耳边说，“你刚刚说的三万银元可曾反悔？”

“不反悔！”商贩乐呵着回应他，“但他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六王爷真是落到如此下场？”

“您就别问了行吗？”奉贤压低着声音，急切的说道。

“那可不行，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买！”商贩昂着头，嘴角依然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

奉贤咬了咬嘴唇，朝着他点了点头“是，我晚上会送到您的店里！”奉贤说完话就从人群中开溜了。但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商贩的声音。

“刚才王奉贤给我说了，确实六王爷现在已经需要靠买东西吃饭了！”

众人响起了如轰鸣的讨论的声音。奉贤再也听不下去，加速着步伐离开了。奉贤心里很是懊悔，纵然他无法把控这些局面，也不能阻止它发生，但奉贤认为自己将一切都搞砸了。六王爷的最后名声彻底

没了，维持的最后尊严也将淹没在大众的唾沫里。

六王爷一般都会挑选人最少的时候出门，也不会去人多地方，倘若需要买上些什么东西，或者是去那儿散散心，都时刻得注意着，就连他走路的声音，动作也可以放轻，能不被注意就不被注意好。京城

里已经听不见他路过时对他的招呼，更多的是大家都形同陌路。但六王爷对此倒是舒适不少，他无需对别人洋装出坦然的笑容，他可以苦着脸在脑海中进行思索，思索着他曾经思索的东西，不同的只是

即使有了任何结果，也无济于事了。

今天，六王爷按照以往的路线去一条湖边散步，路过第一个人时，便向他打起了招呼，“六王爷，今天吃得可好啊！”随语气平淡，但表情却露出一丝戏虐来。

六王爷虽感到惊讶，但立马回应了他：“好，好，吃得好。”

六王爷皱着眉头继续向前走，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爷突然到他身边来：“哎，六王爷也有这么一天，不过您现在总算知道，您过的这些日子，不过是老百姓的常态。您现在也不是六王爷了，倒让我感觉

亲切不少。现在大家都是穷人了！”

六王爷加快了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这位大爷，我随家中败落，但也未必到贫穷的地步。”

“穷人有什么丢脸的？我们家祖辈都是穷人！”老大爷不屑的说了句，便拉开了与六王爷的距离。

六王爷不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便继续朝着目的地走了去。虽然但刚走没一步，一个穿着光鲜的商贩也主动和他说起话来，“六王爷家还有什么好东西，需要卖的吗？”商贩随没有任何不怀好意的意

思，但此话一出便惹闹了六王爷。

“卖什么？谁说我要卖东西了？”六王爷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十分严厉。

商贩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一脸无辜的说：“六王爷现在不是得靠典当文物生活了吗？我出于好心问问您！”

六王爷脸瞬间通红，但不是由于气氛，而是因为感到羞耻。

“我堂堂大清曾经的六王爷！需要靠典当为生吗？”六王爷怒骂道：“谁告诉你的！我非修理他一顿不可！”

“还能有谁，王奉贤呗，现在谁不知道您确实在到处卖文玩啊！”

六王爷一把拽着了商贩的脖子，用足了力气。“我告诉你，我罗中，还不会落魄到如此下场！快给我滚！”

年轻的商贩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狼狈的往后面撤退了，便跑还便说着；“已经不是六王爷了，还在这儿耀武扬威的，都穷到这份上了，还死要面子，真当自己是谁啊！没钱你啥也不是！”

六王爷被他的话气的呼吸急促，“你有本事回来，看我不狠狠教训你！”

而此时，离六王爷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似乎说着同样的话，但声音十分微弱，似乎仅为了说给旁边的人听，特别是遇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路人，他们更乐意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

夸大其词讲给所有人听，但凡有个不知道的，他们就跟捡了宝似的。六王爷的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所有的耳朵里，供大家在茶余饭后时消遣。还有人则更是亲力亲为，为了能掌握细节

，不惜花钱找人打听关于六王爷家发生的事，越是糟糕，他们越是满意。福晋因没有丫鬟而病倒，敬硕也从没有再去过京剧院，六王爷为了她能给嫁给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而费劲心思。王爷一家粗茶淡

饭，早餐吃了什么，午餐吃了什么，晚餐吃了什么。每个人都掌握着这些细节。每个人都为这些细节而兴奋。

六王爷狼狈的从人群中逃离了出去，支撑着他继续行走的，也仅仅是那些愤怒，而所有人在他回去的路上，都以同样的眼光打量他，这样让六王爷内心如针扎般难受。直到回到府上后，他才得以喘上一

口气。等气顺了，他才黯然神伤，脸上没了任何生机与锐气。而唯独剩下的，只剩下躯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