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第1页)
“我五岁那年,被父亲送去秋叶棠学剑,那里是牵引布在镜国暗桩的一处主要联络点。城叔早先是我父亲的副将,也算是他信得过的人,只是此次秋叶棠损毁……”易长决没接着往下说,顿在了这里。
“那……秋叶棠……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谁……还活着吗?”赵蛮姜绞着自己的衣摆,神色紧绷地看着易长决。
她很早就想问,却又怕问。
在朝颜宫住了三个月,常常午夜梦魇,不是深渊底下那辆破碎的马车,就是那场浓烟滚滚的滔天大火,要呛得她喘不过气。
易长决看出她的不安,错膝蹲她面前,看着她,低低地开口:
“那日事发很突然,砚山先生带着一众弟子试图突围,但是寡难敌众。对方是一整支军队,军备也十分齐全。除了砚山先生和为数不多的几位剑术好的弟子,其余人,城叔他们,包括小厮后厨……无一生还……”
饶是给自己做了许许多多的暗示,知道情况会十分糟糕,但是听到“无一生还”四个字的时候,赵蛮姜的背脊还是一僵。
易长决的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似是一个拥抱,虚虚地撑着她。
“砚山先生……他们现在在哪?”
“他……眼睛被灼坏了,看不见了。我送他去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了。几个原是镜国人的弟子,也安置去了别的稳妥的地方,以后等有机会,可以带你去见见。”
赵蛮姜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不,不见了吧。”
她不是会自揽罪责的性子,也并不认为秋叶棠被毁自己有错。
但是曾经属于过自己的安稳被这般惨烈地撕碎,留下的伤痛入了骨,撕开便会疼。
所以还是不要碰,不要见了。
“嗯,也好。”易长决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垂下眼眸,脑海里浮现起他寻到砚山先生时的情景。
那时砚山先生的手已经被灼烧得不像样子,血肉模糊,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看着十分惨烈。
听清来人是他,才用那被烟熏得嘶哑到不行的嗓子艰难地开口说道:“师弟,如若当时是你,兴许就……会再多救回来……一些人。”
“师兄……”
这是他等了多年也没等到的认可。自打师父走后,砚山先生再也没有喊过他一声“师弟”。
他心里,的确也是一直认可他的。别别扭扭这么些年,他们师兄弟,却要以这样惨痛的方式冲破心结。
还记得那年他才六岁,那时候砚山先生已经出师多年,回来看望师父,听闻师父收了个新徒弟,虎着脸去瞧他。
他年纪虽小,心气却很高,只听说了砚山先生厉害,就拽着砚山先生比剑。
被打倒了,再一次次爬起来继续。砚山先生同他差了二十多岁,那会儿还不是后来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也会陪着幼小的他胡闹。
一遍遍笑着问他:小师弟,还来不来?
易长决闭上眼,不敢再想最后看到砚山先生的样子。他那个骄傲又固执的师兄,一生不肯示弱,最终却是如此破败下场。
他还不到五十,就斑白了两鬓,还斑驳着一身再也无法愈合的灼伤。
确实,不见的好。
赵蛮姜还有许多疑问,但看着易长决的神情,张着嘴却再也问不出来。最后还是缄了口,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