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第2页)
沈闲沉默了片刻,问:“那吴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吴老先生掐灭了烟,“第一,最近低调点。你楼上那位需要养伤,你也需要时间巩固根基。往生堂的生意可以做,但那些‘特殊’的业务,能推则推,能缓则缓。第二,如果真有推不开的麻烦,或者有人找上门,可以来找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普通的白色名片,上面只有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姓吴。“我住在锣鼓巷七十四号院,平时喜欢摆弄些花鸟鱼虫。街坊邻居都叫我吴老伯。”
沈闲接过名片,触手微凉,纸质普通,但那串手写的数字却隐隐透着一丝灵韵。“多谢吴老伯提点。不过……您为什么要帮我?”
吴老先生笑了笑,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一来,我和老陈有些交情,他临走前托我照应一下接手的人,虽然他没明说,但我猜他选的人不会差。二来……”他抬眼,再次看向楼上,“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是那等仗着本事胡作非为之人。昨夜那股涤荡邪秽的纯正幽冥之气,做不了假。在这年头,还能守着正道,不惜代价去清除那种污秽之物的,不多了。”
他站起身,拎起布袋子:“好好照顾你那位朋友。他伤得不轻,那股火焰反噬,不是闹着玩的。我这里有个方子,对稳固魂体有些帮助,回头写给你。”
沈闲连忙道谢,送吴老先生到门口。老先生走到门槛处,又回头看了一眼店铺,似是自语,又似是对沈闲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风,已经吹起来了。把根扎稳,才能扛得住。”
说完,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踱进了胡同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沈闲站在门口,看着吴老先生消失的方向,手里攥着那张简单的名片,心情复杂。这位突然出现的吴老伯,看似只是邻家老人,却句句点在关键处,既像是善意的提醒和庇护,又似乎代表着京城玄门中某种“守旧派”或“中立派”的态度。
他关上门,回到柜台后,将名片小心收好。然后,他看向楼梯方向——谢临渊知道这位吴老伯的存在吗?他刚才在楼上调息,是否察觉到了来客?
正想着,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闲抬头,看到谢临渊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了下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病中凌乱的衣物,穿回了简单的深色家居服,头发也有些湿,像是刚用湿毛巾擦过脸。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除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看起来已不像重伤初醒之人。
“你怎么下来了?”沈闲连忙迎上去,想扶他,又有点不敢碰,“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行。”
“无妨。躺久了,需活动一二,利于魂力流转。”谢临渊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比早晨好了许多。他走到柜台后的太师椅前——那是他平日里最常坐的位置,慢慢坐了下来,动作间能看出几分滞涩和小心,显然身体并未完全恢复。
他的目光扫过店铺,最后落在沈闲脸上:“方才有人来?”
“嗯,一位姓吴的老先生,住附近胡同的。”沈闲将吴老伯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包括他的提醒、提议和留下的名片。
谢临渊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听完后,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人修为不俗,灵气中正醇和,应是正统道门出身,且根基深厚。他所说的‘规矩’,确有其事。”
“那我们要听他的,暂时低调吗?”沈闲问。
“眼下情况,低调些并无坏处。”谢临渊看向窗外,“我伤势未愈,不宜再动干戈。你亦需时间消化近来所得,巩固修为。至于那些暗中窥伺之辈……”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若他们识趣,不来招惹便罢。若敢伸手……”
他没说完,但沈闲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温老呢?他发信息示警,现在吴老伯又出现……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沈闲想起曼谷的温老。
“未必。”谢临渊摇头,“温老代表的是海外华人玄学理事会,利益牵扯复杂,更多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这位吴姓老者,更像是本地‘地头蛇’中的清流,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规矩。二者目的不同,暂时皆可观察。”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既主动示好,且与陈老爷子有旧,这份人情可记下。他提到的方子,若有效,可用。”
沈闲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你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
谢临渊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随意即可。清淡些。”
“那我去趟菜市场,很快回来。你……就在店里坐着,别乱动啊。”沈闲不放心地嘱咐,像叮嘱一个不省心的孩子。
谢临渊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似乎对这种被当成脆弱伤患的语气有些不悦,但也没反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沈闲这才拿起钱包和购物袋,匆匆出门。临走前,还不忘把“营业中”的牌子翻到“稍后回来”那一面。
听着沈闲的脚步声远去,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后恢复平静,谢临渊才缓缓向后靠进椅背,闭上了眼睛。
店铺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胡同里的声响,和墙上老式挂钟规律而略显沉闷的滴答声。
谢临渊的魂识内视,检查着自身的状况。魂源核心处,那道因强行施展“琉璃净火”而留下的灼伤裂痕,依旧清晰,如同冰面上的蛛网,虽然已被他自身的幽冥之力暂时封住,不再恶化,但要完全修复,需要时间和大量的精纯阴气滋养。更麻烦的是,这次动用禁术,确实如那吴姓老者所言,牵动了旧伤——那是当年在地府,因那场变故留下的暗疾,平时深埋不显,一旦魂源剧烈震荡,便会隐隐作痛,如同附骨之疽。
昨夜沈闲渡过来的那点微末养魂之力,还有今晨那碗寻常却温暖的粥,以及此刻这间充满熟悉气息的店铺带来的安宁感……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奇异地安抚着魂源深处的灼痛和旧伤带来的阴冷不适。
他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些话。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