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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棵老树酿成的血案(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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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了钱,不知不觉间就气壮如牛起来,掏出一千块拍到了韭菜爸妈面前:“伯父伯母,真对不起,两次到你们家来都没有时间买礼物,这点钱就当我的心意,你们自己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韭菜爸爸嘴里客气着:“这怎么好,不要啦,不要啦。”手一伸却已经把钱揣进了兜里。

义务工是农村特有的劳务方式,过去搞农村基本建设、或者公益性劳动,组织农村劳动力参与,没有任何报酬,美其名曰义务工。现在这种务工形式基本上绝迹了,水桶以为那些上山干活的村民都是有报酬的,现在才知道,村长和支书竟然又跟农民玩起了绝迹许久的义务工,不由暗叹村长支书厉害,每家两三千块钱的封口费就让村民无偿提供劳务。

在韭菜家不明不白的洗了澡,吃了姜母鸭,喝了面线糊,泡茶的时候就已经上眼皮和下眼皮恋恋不舍了。韭菜爸妈看他困倦,连忙铺了新被褥,请他就寝,水桶便在人家**倒头便睡。

刚刚睡着不久,村长就派他弟弟半截子过来喊水桶。水桶还没有脱离贪睡的年龄段,觉得刚刚躺下,还想赖一会儿,半截子端起脸盆里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凉水,兜头泼到水桶脑袋上。

水桶跳起来骂:“干你老,半截子,老子杀了你。”

半截子告诉他:“干你老,拉树去。”

听到开始拉树了,水桶不敢再耽误,爬起来跟着半截子到了村中的场子上。村里人正在闹哄哄地把那棵倍受折磨的老桫椤树往车上装。车厢短,装不下,后半截就担在一台手扶拖拉机拖挂用的那种车厢上。然后,又用粗绳五花大绑一样,把树固定在车厢上。

村长吆喝一声,出发了,水桶受邀跟村长坐在前边开道的长城皮卡上,最前边还有一个村民骑摩托探路。如果路上遇到查车的,前面探路的村民就会手机告知,后边的运树车就能及时躲避。最后还有一台大卡车,拉了一车村民,水桶以为是到了地方帮助栽树的,后来才知道那些村民的作用远远不止栽树那种事情。

“干你老,今后再也不惹这种活路,麻烦死人,提心吊胆。”村长在车上喃喃咒骂。这一次没用半截子开车,开车的是村长自己。

水桶忽然想到该给董事长通知一声,以便集团做好接树的准备,起码也应该事先挖个树坑,可是看看表,才夜里两点多钟,怕打扰了董事长美梦,没敢给董事长挂电话,就挂给了总经理。

总经理还没睡,听电话里传出来的动静,正在哪个娱乐场所过夜生活,水桶告诉他树已经从村里运了出来,总经理“好好好”的答应着,也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前有探路的尖兵,后有保驾的村民,一路顺利,快进鹭门的时候大家的警惕性也都松懈下来。这时候一辆警车响着警笛从后面追了上来,村长喃喃咒骂:“干你老,追魂的来了。”

司机没法,就让警察找前边车上的领导,村长没办法只好下车:“怎么了?怎么了?”

水桶想了想没跟着下车,躲在车上由村长去对付警察。

村长到了警察跟前二话不说先掏烟点头哈腰说好话。警察不接他的烟,坚持让他拿采伐证:“干你老,乘天黑偷了木材跑呢。”

警察刚刚说了这么一句粗话,村长马上翻脸:“干你老母,”干你老还可以不理解成骂人话,因为按照鹭门的习惯,熟人之间也完全可以用这句话打招呼、显亲近。而“干你老母”却就是确定无疑的骂人话,“老子村里的山,老子村里山上的树,凭什么办采伐证?老子就是啥证没有,干你老,你咬老子的卵窖呢。”

警察被村长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弄得瞠目结舌,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边的大卡车到了,从车上跳下来一帮村民,一哄而上,扭住了那几个警察,村长也不再管,拉开车门上了皮卡,挥手下令:“走!”

水桶有点紧张:“村长,敢欺负警察,到时候人家说你暴力抗法,抓你怎么办呢?”

他那点法律意识在村长那里却成了屁话:“干你老,懂不懂法不治众?他们敢抓我,我们村民就敢到市委市政府游行示威去,要求市委市政府处理暴力执法的警察,看看谁怕谁。”

水桶想一想倒也真是那么回事儿,他断定,如果村长真的发动群众带领群众到市委市政府集体上访,这摊烂账肯定没有人能算清楚。

警察被村民缠住,狼狈逃窜,村长的皮卡和拉着大树的拖车轰隆隆启动,在满载村民的大卡车护卫下,一路开进了鹭门市,直接到了华鹭集团的大门口,才把车停下。

水桶事先给总经理挂了电话,估计树到了树坑也就挖好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华鹭集团大门外边冷冷清清,一如往常,只有门卫听到大门外边几台汽车一起轰鸣,睡眼惺忪的从大门里边出来愕然问:“你们干啥的?”

水桶气呼呼地骂门卫:“干你老,董事长的宝贝送回来了,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做做准备工作?”

门卫认得水桶是总经理助理,不敢回嘴,无辜地辩解:“我们也不知道啊,事先要是有人安排,谁敢不干。”

村长也不高兴,掏出手机给董事长挂电话,董事长中午晚上睡觉,怕来电话影响睡眠,一律关机,村长自然拨不通,一气之下招呼村民:“走啊,送到了,我们的事情就算做完了。”

话一说完,钻进了皮卡车,开着车一溜烟跑了。摩托车、大拖挂、大卡车跟着村长轰隆隆地扬长而去。水桶和门卫守着那棵桫椤树,活像一具庞大尸体的守灵人。

总经理的座车停到跟前,水桶连忙上前汇报。总经理便给董事长打电话,董事长说他马上就到。总经理和水桶不敢离开,守在现场等待董事长。

董事长到了以后,看到那棵他心目中的宝贝千年古桫椤树被人随随便便扔在地上,暴跳如雷,臭骂水桶不该这么慢待这棵树:“干你老,懂不懂得?这是神树,我们把神请来就这么扔到地上吗?干你老,神要是降灾你就去死。”

水桶明明事先已经给总经理报告了,总经理当时不知道在哪家娱乐场所娱乐,没拿这棵树当回事儿,此刻董事长发火,盯住了水桶臭骂,总经理站在董事长身后,一个劲给水桶挤眉弄眼,活像正在拉客的站街女。

其实总经理即使不使眼色水桶也不敢当面把责任推给他,水桶一个劲给董事长道歉认错,倒好像他跑到北山村辛辛苦苦一个多星期,不是去办事,而是去做祸了。董事长骂了一通,分赴总经理马上安排人把树栽好:“干你老,树要是活不成,我就把你们都给种到地里去。”

董事长骂人倒还好忍耐,翻过来倒过去也就是干你老、卵窖那种老套子,难受的是他的吐沫星子就像喷泉,喷出来的力道还特别大,砸到脸上不但又湿又臭,还挺疼。水桶就如枪林弹雨中的勇士,站在前沿替总经理遮挡着董事长制造出来的瓢泼大雨。

董事长走了,总经理连忙挂电话安排人过来挖坑栽树,还请教水桶应该挖多深多大个坑。也许刚才水桶没有当着董事长的面把他给推出去,硬是替他挡了一阵暴风骤雨,总经理跟水桶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暂时收起了高高在上的那副派头。水桶急着去洗脸,也弄不清楚该挖多大个坑,用种茶树的经验主义随便回应了一声:“按根的大小挖就行了。”说完,急匆匆跑进集团找卫生间去洗脸,董事长的唾沫喷在脸上,活像被谁给抹了一整脸的稀屎,不马上洗气都喘不过来。

9、树坑挖好了,树叶放进了坑里,正式落土的那天,头天晚上下了瓢泼大雨,地面湿漉漉地,空气却格外清新宜人。华鹭集团要举行隆重的请神树、敬神明仪式。树的枝干上面挂满了花布条,树下面摆放了香案,集团还花钱雇来了高甲戏班子准备唱几出喜庆戏文给老树欣赏。

香案摆放好了之后,由董事长带队,集团的领导班子和董事长的家族成员上香跪拜。董事长毕恭毕敬地跪到了地上,双手捧着香烛高高举起,嘴里喃喃有词,却谁也听不清楚他在祈祝什么。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两只乌鸦落在了树顶,叽里呱啦地在上边聊天,其中一只还恬不知耻的落下一泡乌鸦屎,不偏不斜正正落在了董事长陈木桶捧着香烛的手上。

总经理回头看到了庄水桶,立马挥手作势,让他把树上的乌鸦驱赶开。水桶看到总经理朝他一个劲挥手,又一个劲指树顶上,抬头看看,才知道总经理让他去把树上的两只乌鸦赶开。水桶对自己亲自搬运过来的那棵传说中的千年古桫椤树心存敬畏,总觉得把人家一棵老树从原籍硬迁到鹭门市当市民,有点像绑架,现在又看到乌鸦竟然也落到人家脑袋上耀武扬威,尤其在这个庄严肃穆、焚香敬神的时刻,就尤其嚣张、冒犯。

水桶从队伍里爬起来,拍拂一下膝上的尘土,来到了大树的另一边,挥手跺脚,轻声轰赶乌鸦。乌鸦似乎知道他的分量更差,理都不理他,两只畜牲管自聊天聊得热闹。水桶动怒了,满地找竹竿或者其他长度够尺寸的物件,想动用武力把两只可恶的畜牲赶走。可惜,不要说今天集团举行重大仪式,就是平日里,集团外边这块空场也一定会清扫得洁净如洗,稍有不洁之处,董事长就会亲自给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脸上喷满唾沫星子。董事长最看重脸面:“干你老,集团的院子就是集团的脸面。”这是董事长的口头禅。

水桶踅摸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而乌鸦仍然肆无忌惮、恬不知耻的赖在树梢上聒噪。水桶愤愤然了,董事长亲自参加如此隆重的典礼,怎能容得两只乌鸦干扰破坏?水桶攀上了老树,他要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亲自赶跑那两只可恶的乌鸦,维护集团敬神仪式的庄重和严肃氛围。

爬树是他的老本行,过去在农村从小到大,被他爬过的树远比被他睡过的女人多。水桶爬到树的中间,距离那两只乌鸦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那两只乌鸦颇为不耐的朝他呱呱呱叫了几声,奇怪的是,乌鸦似乎也学会了鹭门人的骂口,叫出来的声音像绝了董事长破口大骂“干你老”。乌鸦骂过了,朝树梢上又挪了挪,拉开了跟庄水桶的距离,两个畜牲又开始热聊起来,简直没有拿水桶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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