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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爱物而不执着于物(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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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时候的刘备雄才大略,但他有个很有趣的爱好:结织毛活儿。一次有人给他一条牛尾巴,他就随手编结。诸葛亮说:“您应该有远大志向,难道仅仅结毛而已?”刘备丢掉牛毛答道:“这是什么话!我结毛只不过是用来忘掉烦恼和忧愁罢了。”

晋时名士嵇康,性情恬静少欲,这人也有个爱好:打铁。每年的夏天,他总是在家中柳树下打铁。晋时还有一个人叫阮孚,此人狂放不羁,他也有个很特别的癖好:做鞋子。一次,他在制作鞋子时叹道:“不知一生中能穿几双鞋啊!”神态仍然平和自若。

上述这几个人,都是东坡说的“寓意于物”的人,结毛也好,打铁也好,制鞋也罢,都仅仅是用来寄托自己的心意或感情,养心怡性,自得其乐,此外没有丝毫的利害考虑和占有、贪求心理。

东坡说:“这些事儿中难道有什么音乐、美色和香气吗?但他们终生喜欢而不厌弃。”(《宝绘堂记》)这种对物的态度,就是一种超越了得失、祸福、荣辱、是非的审美态度。人如果能这样,当然就会乐在其中、其乐无穷了。寓意于物,物可陶情怡性。一朵鲜花,寓意于物的人带着喜爱愉悦之情欣赏它,而那些留意于物的人则老想着如何据为己有。人生,若多一点审美的胸襟,多几分超然的态度,少一点利害的考虑,少几分得失的计较,那人与物的关系也会更为单纯和美好。

4.不可留意于物

不耿耿于沧桑变故,不执着于一事一物,寓情于物,陶情怡性,这是对外物的明达态度。但那些“留意于物”的人却不能这样。

在古代,对于文人雅士来说,事物之中最可喜,而且足以取悦于人而又不足以移动人心的,莫过于书法和绘画了。书画本是高雅的东西,但有些人是想借它捞虚名,或者是刻意追求、占有,以满足个人无休无止的贪欲,这高雅的东西也被搞得俗气了,有时甚至给人带来烦恼和灾祸。

三国时的钟繇在韦诞的家里,见到一幅大书法家蔡邕的书法作品,简直喜欢得不得了。他喜欢到竟然自个儿打自个儿,打了三天,直打得胸青吐血。后来,他向韦诞要这幅字帖,没有得到。等到韦诞死后,他竟叫人盗墓窃得了这幅作品。

宋孝武帝身为帝王,也喜好书法。他想要提高自己书法的声誉,独占书坛鳌头。当时著名的书法家王僧虔不敢过分显露自己的书法才能,故意用拙笔把字儿写得不太好,这样才被孝武帝容纳。

晋时的桓玄,生性贪鄙,别人有好字画,他一定要千方百计据为己有。就连打仗时,他也先叫人把书画等物装在小船上。他说:“这些东西应该带在身边,打仗是有危险的,如有意外,可以轻易运走。”大家都笑他。后因篡晋,他被刘裕杀了。

唐朝的宰相王涯酷爱书画,尽力搜罗。他将到手的书画都藏在夹墙里面。“甘露事变”的时候,他被宦官捕杀,书画也被挖掘、毁坏光了。

人们无论是专门从事书画创作,还是业余爱好挥笔弄墨,抑或是喜欢收藏书画作品,这都应该说是雅事。然而,东坡先生在《宝绘堂记》中列举的上述几个人为书画所役,成为物的奴隶,由于对物的占有欲发展到对物的崇拜,反而为物所左右、驱使,得到了便高兴,失去了就悲伤,甚至为之奔营、竞逐,无所不为。

高雅的东西一经利欲熏心的人之手,便也俗不可耐了。以占有为满足的人,总是难以从外物中得到真正快乐的。

东坡自己也是书画圣手,从小喜欢书画精品。他说自己年轻时,家里有的字画,生怕弄丢了;别人有好的,也很想要。等到后来对人生有所彻悟,便笑自己:不在乎富贵而独厚爱书法,对生死都无所谓却看重绘画,岂不也是厚薄轻重颠倒错误、丧失自己的本心吗?此后,东坡再不把书画看得那么重了。见到自己喜欢的字画虽然也时常搜集,但是被人拿走了,也不觉得可惜。就像烟云从眼前飘过,百鸟的鸣叫从耳边掠过。持这种明达态度,书画这两样东西,就常常给东坡以快乐,而没让他感到烦恼。

书法绘画只是两样实实在在的东西,持不同的人生态度便对它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世间万物之于人,都像书画之于人,不可胶着滞留;爱物而不执着于物,人便可时常从物中获取快乐。

5.随物而乐

东坡先生这种种对物的态度实际上体现的是人的情操:有的高尚,有的庸俗;有的纯洁,有的污浊。人的情操不同、精神境界不同,表现出的人生感受、体验也不一样。

古人往往把琴棋书画四者并提,东坡谈了书画,我们再来说说琴棋中的下棋一事。前些年曾有过围棋热(如今人机大战,新一代智能机器人几乎所向无敌了),男女老少中都有不少爱好者,且都能走几着。这下棋,是不是谁下得好,谁就能体会到下棋的乐趣呢?恐怕不能这样看。苏东坡会两手围棋,但技艺不高,倒是他儿子苏过下得一手好棋,爷儿俩常常下两盘;有时东坡在一边观阵,看儿子与人对弈。无论输赢,无论下棋还是看棋,东坡都能乐在其中。

人在下棋时,如果只是把它作为一种休息、一种消遣、一种娱乐、一种雅趣,那输也好,赢也罢,都没有什么关系。并且,只要你是以下棋为乐,而不是以输赢为乐,那快乐就常与你相伴。

相反地,一个人斤斤计较输赢,赢了棋就得意扬扬,兴高采烈,输了棋就垂头丧气,甚至十分恼火,那他总是免不了烦恼,也总是难得体会到下棋的乐趣。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围棋的世界里也是这样。

下棋还只是闲情逸致,我们再来看看一个更实际的事——坐车。

某单位有位处长提了副厅长,这位四十出头的少壮派头天提官儿,第二天便让司机把小汽车开到家门口接自己上班,即使从家里到办公室只有几百米。对于这个副厅长来说,这车子是待遇的象征、是荣誉、是地位、是权势。这样的人,实际上已成了名誉、地位的奴仆,哪能随物而乐啊!现在搞车改,反对特权,那些以坐车摆谱的人也就越来越没有市场了。

大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有件事儿,恰好与此位副厅长的行为形成对比。一次,爱因斯坦去见比利时皇后,他不坐华贵的车子,而是自己步行去的。皇后问他为什么不坐车子,他回答说:“皇后陛下,这是一次十分愉快的散步啊!”对于爱因斯坦来说,车子只是交通工具。

东坡说:“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这在任何时代几乎都是事实,即使物质文明高度昌盛的今天也不例外。因此,随物而乐的达观哲学,虽说对生活是一种出于不得已的退避而非进取的态度,但这种态度也是人生的本来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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