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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旎垂眸望着桌面琳琅丰盛的餐食,适才故作轻松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喉口轻动,重复着:“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这么多年,许知白从未想过回来画室看一眼,只有她一个人守着两人比蝴蝶生命还短暂的回忆,一遍一遍地去想念。
而那个记恨她的人呢,从未想过回画室,他只记得她对他有多无情,却不曾因思念她而旧地重游。
如果他回来,他会看到她留下的那幅画,或许,在这注定分别的漫长时光里,能触摸到她那隐秘晦涩的少女心思。
喜欢一个人,真的就是矛盾。
知道没结果,拼了命的隐藏自己的心,可又希望对方能发觉,不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独角戏。
真的,怕他x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这八年里,苏旎回来过,就是阮希蓝说的出国半年后,她偷偷买了机票,瞒着全世界,回到二楼那间画室。
无人的深夜里,她用指腹轻轻抚摸过她那幅已经完全干透的油画,从指腹划过的颜料触感,像是紧贴着她的心重重划过。
她悄无声息地为她的作品上着最后一层光油,她看着画作里的少年,想象着这一时刻他正在做什么。
他们又同处于同一片时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
那个时候,苏旎拼命忍住了去见许知白的疯狂念头,在天微微亮的凌冽冬日凌晨,在日出都还未来得及出现的时候,迎着寒风跑出画室。
冷冽刺骨的冷风穿透她的身体和骨缝,她在无人的街头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她用最快的时间坐上了回德国的航班,她很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联系那个总是在她梦里出现的人。
她会想见他,会想问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能听见全世界的声音了,会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再独自学习手语,还有继续学业吗,有再去那个游泳中心游泳吗——
他们的夏天那么短暂,拥有共同记忆那么少,但是钝痛却这样强烈。
当时苏旎坐在飞机上,用空姐送来的薄毯裹紧自己纤瘦的身躯,用尽力气忍住自己的心。
飞机舷窗外,草木枯槁,早已不是夏天的景色。
看啊,夏天已经过去了,江市已经是冬天。
只有她的心,倔强地留在那个蝉鸣嘈杂阳光明媚的盛夏。
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苏旎忍下心内的翻涌而来的酸涩和难过,抬眸朝阮希蓝灿烂一笑:
“都过去了,我很快要订婚了。”
她要按着原计划过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次日。
港城医院,许知白与周教授碰上面。
周教授已年逾六十,但只有两鬓斑白,多年致力于医学的原因,脾性儒雅随和,没有一点架子。
见着许知白,他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工作,邀请许知白在自己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坐,又招呼助手去泡杯热茶。
两人坐定,助手将茶送上,等助手离开,周教授先笑着开口:“我早上可是看报纸了,你打官司打到我们港城来了,赢得还挺漂亮。”
“周教授过奖了。”许知白礼貌回以微笑,同时也表明此趟来意。
“这趟来港城出差,原本就想抽空拜访您,凑巧家里长辈身体不适,原计划的拜访又变成了有托于您,实在不好意思。”
许知白当年的手术,虽不是周教授主刀,但也是周教授推荐的专家,用的周教授实验室研发的医学材料。
许知白在术前做各项检查的时候,周教授有亲自参与,术后的康复也是如此。
按照温泠月的说法,周教授是她一个朋友托了另一个朋友联系上的,中间的人际关系有些复杂,没有明说。
许知白在术后有想要去感谢温泠月的那位朋友,但是被温泠月拒绝了,她说自己已经表示过谢意,对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特地再感谢。
这位朋友,许知白不知道是谁,不过因为这场手术,他和周教授建立了联系。
前两年他帮过周教授一个法律上的小忙,这一次,为了许卫国的病,他再次找上周教授。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脉。
你需要的时候我帮你,我需要的时候,你帮我,相互卖一个面子。交往之中自然有真诚,但也并非只有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