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妃后纷争(第2页)
溥仪眼皮也不抬一下,仅仅不咸不淡地应付着说:“爱妃近日身体可也好些了,朕事多心烦有顾不上的,爱妃不要多心。”
“想当初,皇上待文绣也是关怀备至,温存有加,文绣不知为何皇上忍心将我遗弃在角落里多年。皇上真不知文绣也无时不在挂念你吗?”文绣热切地回应道。
溥仪背对着文绣,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但在一阵静默后,显然,他很有些艰难且带着些愧疚缓缓地转过身来,只可惜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还是冷冰冰的,让文绣感受不到任何爱的温度,溥仪很程式化地说道:“淑妃今日是有何要事要向朕诉说吗?”
文绣见溥仪这样的神情后,刚刚蹿起的希望又潜回了心底,她只好将私情暂放一旁,委婉谨慎地劝说道:“皇上,今日文绣虽有冒犯的可能,但有些话真的不能不说,皇上是臣妾的君王也是臣妾的丈夫,近年来,眼见着您连番遭难,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文绣虽痛彻肺腑,却不能分担丝毫。纵然是你我夫妻情意疏淡些,文绣也并无多少怪责。”文绣还是忍耐不住将自己的一腔真情和哀伤不知不觉地倾诉了出来。
“是朕不好。”溥仪走到文绣身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稍微宽慰道:“爱妃也受了些委屈。”
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让文绣恍若回到从前,回到了长春宫中的一幕幕美好的过往中,她多想此刻就此永恒。
“爱妃今日就只是为了要和朕说这些吗?”
“不,臣妾还有要事。”文绣在对过去的怀念中醒过神来说道,“皇上的万般艰难,文绣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一点文绣实在忧虑:日本人狼子野心,皇上与他们过于亲近,恐怕日后若稍有不慎,本国人民会对皇上产生偏见,甚至让皇上留下个骂名,那就……”正待文绣还想再说点什么,溥仪已断然大喝道:“住嘴!胆敢如此无礼,你快回去吧!”
文绣只好饱含热泪,羞愤地奔逃了出去。这一幕恰好被门外的婉容撞见,婉容窃喜之外,又寻个空当羞辱文绣道:“哟!小妃子长进了,这又是在哪学上了主动勾引皇上的把戏,你这好歹也是个皇妃的身份,岂不让人知道了笑话,再说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心正眼瞧你?”面对如此挑衅,文绣无心理会,此刻她的内心已经伤心欲绝了。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的,文绣在屋里实在闷得久了,又没有出游的机会和自由,在静园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她感觉到自己简直是度日如年。
有一天,适逢婉容外出了,文绣支开了铃儿等人,想独自在正门前的回廊处长椅上坐一会儿。多日未曾见她的微风欢喜地赶来了,一阵吹拂,廊檐边上新开的紫藤花瓣轻轻摇摆起来,文绣忍不住想起了儿时自家后院里的那株紫藤,那时,和大姐、小妹在一起玩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是多么幸福快乐的日子。这些芳香可人的精灵,像是也感知了她此刻的心情,便轻盈地飞扬着,不时触碰着文绣的额头,在她的唇畔旋转。文绣瞬时被眼前的这一切所感染,忧郁暂时从她的心中褪去,她的心仿佛透进了一道七彩的光,明亮而鲜活了起来。是啊!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的女子。这样的一个女子,难道不该有展颜悦己的时刻吗?她暂时忘了自己是个被君王遗弃的妃子,忘了在这静园中已容不下她的美和她的爱。这个女子舒展开她紧锁的眉头,与她新交的好友花儿伴随着轻风的韵律嬉戏。她时而陶醉在花的芳香中,时而让秀发在微风的吹拂下与其纠缠,白衣飘飘,裙裾飞扬。唉!这个时候要是那管长情在手就好啦!文绣半眯着双眼幸福地暗想着。
“哟!本宫这才出去多大会儿,你就在这搔首弄姿,想摆给谁看呢?”
“啊,不是的……”文绣被从大门外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从沉迷中本能回应道,仓促间被唇畔的花粉呛了一下,她连忙拍着自己的胸口,喘了一声,咳了一下,才缓过气来。
“大胆小妃子,竟敢公然拿唾沫吐我。”已经走到文绣跟前的婉容怒目圆睁地高声喊道,“你这是存心地跟我作对,看皇上知道了你还怎么神气?”
“皇后你误会了,我刚才是被花粉呛了一下。”文绣手中拈着一瓣残花,辩解道:“皇后你瞧瞧……”
“你休要胡扯,刚才你分明就是见到我从门外进来,有意吐口水折辱我的。”婉容一脸愤怒的样子,提着裙摆转身飞快地向楼内哭喊道:“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你那小妃子要翻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捉弄我。”婉容哭哭啼啼地到溥仪跟前告状,伤心地说:“要是皇上不给臣妾做主,臣妾就死了算了。”
溥仪皱皱眉头,有些不大自然地与几个议事的遗臣埋怨道:“唉!朕无一时安宁。”然后又说,“身为皇后,你哪有母仪天下的样子,世人若知道你今日这样无状,岂不笑朕一后一妃都管不了,又谈何光复祖宗的基业?”几位臣子眼见溥仪被家事所烦,便都很知趣地安慰了一番后,退了出去。
“皇上偏心,你那小妃子目中无人却不罚,反而还在群臣面前斥责臣妾,公道何在?”婉容面对脸色铁青的溥仪,她又想起从前他与文绣的恩爱时光,于是,心中的妒火又猛烈地燃烧了起来,恨,让她不甘示弱地挑衅道:“既然皇上心里放不下那个小妃子,那不如把臣妾废了,再和她续上前缘,双宿双栖。”
“你这是无中生有,文绣处处谦让着你,你却还是不放过她。”溥仪十分恼怒,不假思索地为文绣分辩道。
“那好,既然臣妾百般不是,那还不如死了,遂了皇上和那贱人的心愿。”婉容说着就往墙角上撞去。溥仪一把拉住她,然后推到一边,暴喝道:“朕这个逊帝每日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着一样,与豺狼虎豹周旋,你这堂堂的皇后竟然心胸狭窄,容不下一个淑妃,朕就算即刻废了你,也并非不可以!”
“皇上,万万不可,还请饶了皇后这回吧。”闻讯赶来的郑孝胥从门外说着走了进来,劝解着说,“皇上息怒,此际正是图谋大业的关键时期,切不可因为后宫的事情破坏了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皇上容不下臣妾,臣妾何必在这静园碍眼。”婉容见郑孝胥似乎说中了溥仪的要害,便心中一喜,有恃无恐地越发撒泼,不依不饶再作寻死状。溥仪好像确实有大事在前,不想被这家事阻碍,只得攥着拳头狠了狠心高喊道:“淑妃冒犯皇后,该以大不敬论处,即日起将其关入后楼暗房,除近仆铃儿之外,任何人未经准许不得探视。”
“皇上——”文绣凄楚地喊叫着。她无处说理,在暗房中流尽了伤心泪,木然地蜷缩在一堆乱草中,想想所受的屈辱,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绝食是最好的办法,不管铃儿怎样相劝,都无济于事。这样一来,没过几日,静园里外都在私下里议论淑妃将死的传言。同时,上上下下也都能看出来皇上在为淑妃的绝食担心焦急。可是,溥仪为了自己所谓的金口玉言,并没有因此而明确地改变旨意,铃儿和徐长庆相商后,有意将淑妃遭禁暗室的事情透露给外界,引起了当时天津各大媒体的关注,溥仪在各方舆论的指责和压力下,只得将文绣从暗室放出来,奄奄一息的文绣这才挺过了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