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王雍城加冠冕血战咸阳除孽子(第6页)
“他们不害寡人,寡人就心满意足了。”嬴政话中带刺道。
赵姬知道嬴政话中所指,只有默不作声。造成如今的局面,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她心中的苦楚又能向谁诉说呢?母子均默默无语,一种无形的隔膜阻隔了他们的亲情,一个不想说,一个不知该说什么,殿里的气氛沉闷异常。
嬴政把赵姬诓来,是为了方便赵高在高泉宫行事,并不想与她聊天。他干脆把赵姬晾在一旁看起奏章来,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恨她!他希望赵高那边快点得手,好远离这里的压抑气氛。
赵姬枯坐了一阵,几次张口欲言,见嬴政低头看奏章,不理自己,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像一个罪人坐在那里,而嬴政正用这种无言的行为在惩罚她。过了一会儿,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便起身道:“政儿,你不要太劳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嬴政见赵姬要走,便拖延道:“母后,寡人还有一事与您商量。”
“什么事?”
“母后,您在高泉宫住了十几年吧,为何不换换环境?近日咸阳很乱,寡人已派人把雍城的贳阳宫收拾好了,您就搬到那里去住吧!”
赵姬听到此语,几欲伤心落泪,这分明是儿子要赶她走啊!她强忍住悲伤,淡淡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
这时,赵高进来了,嬴政便对赵姬道:“母后好走,寡人就不送了。”
赵姬刚一离开,嬴政就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按大王的吩咐办好了!那两个孽种已被装入袋中沉入渭水了。太后把他们藏得真隐秘,奴婢费了半天心思才找到他们。大王,要是太后责问,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赵高求道。
“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你放心,有寡人在,谁也动不了你!只是现在这个吕不韦真让寡人为难。赵高,你说寡人该怎么办?”
“奴婢不敢妄言!不过吕不韦在朝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如果像对付嫪毐那样对付他,恐有不妥。各地郡守县令出自吕不韦门下的有不少,这些人不同嫪毐的门客,一旦处理不好,会激起更大的乱子。再说诸侯各国已闻知我朝变故,都蠢蠢欲动,朝中诸臣也因嫪毐之事人人自危,所以奴婢认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见识,寡人倒是小看了你,寡人也正是为此而心中忧虑啊!现在只有便宜吕不韦了,放他回封地去养老吧。不过,你还要加强对他的监视!”
“是!大王!”
二人刚说到这里,只见赵姬疯了一样的冲进来,厉声喊道:“把孩子还给我!快把孩子还给我!”
赵姬一把揪住嬴政哭喊道:“娘求求你了!快把那两个孩子还给我,他们可是你的弟弟啊!”
嬴政哼了一声,冷酷地说道:“弟弟?寡人的弟弟早就死了!您说的是嫪毐的那两个孽种吧?他们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寡人已把他们送走了!”
赵姬一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伤心欲绝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他们只是小孩子啊!你竟连他们都不放过,毕竟他们是娘身上的肉啊!”
赵姬的话一下激起了嬴政心中郁闷已久的怒火,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吼道:“寡人狠心?寡人如果不狠心,前日在咸阳北市车裂的就不是嫪毐,而是寡人了!您为了私欲,把朝廷上下搅得一团糟,您做的那些事孩儿都说不出口!算了,寡人也不想与您吵,您就到雍城养老去吧!寡人再也不想见到您了!”
“你……你……”赵姬指着嬴政,说不出话来。她气怒交加,昏厥在地……
在城外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不远处,眺望着落日下的咸阳城。
这已是深秋十月,飒飒秋风送来一阵阵凉意。
一个仆人对那男子说道:“相邦,天不早了,该起程了。”
那男子回头苦笑道:“老夫再也不是什么相邦了,这次能捡回一条性命,我已经知足了。你看,这落日下的咸阳城多美!只怕我再也看不到了。”
“您不是相邦,可还是文信侯。大王只是让您出居封地,说不定过几年还会请您回来的。”
吕不韦摇头道:“不可能了。老夫能在洛阳安享晚年,就是齐天之福了,大王怎会再起用老夫这个罪臣呢?”
“相邦出居封地,昔日门客竟无一人前来相送,实在有负相邦过去对他们的恩情。”
“是老夫不让他们来的。老夫已被罢黜,如果再兴师动众,只会招人嫉恨,恐怕连洛阳都到不了!老夫在咸阳呼风唤雨十来年,也知足了。还是快些起程吧!”
马车迎着落日在官道缓缓行去,身后的咸阳被落日映照得金碧辉煌。祈年宫中,嬴政正凭栏而望,欣赏这落日的绚丽辉煌。
赵高来到他身后小心地说道:“没有人送行,他一个人走了。”
嬴政点了点头,他望着逐渐西沉的落日,一阵空虚落寞袭上心头。
吕不韦走了,母后也走了,成蛟、姜玉也都离他而去了,还有谁能陪伴他呢?他没有了对手,也失去了亲人。
明日这太阳依旧会升起,依然灿烂,可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