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将相失职遭罢黜三人设陷害韩非(第4页)
其实他心中一直委决不下,即使韩非真是来秦行间的,他也希望韩非能知难而退。这些时日的相处,已使他了解到韩非耿直的性格,要他背弃韩国为他尽忠,恐怕难以实现。他希望韩非能留在身边,但也必须给李斯、姚贾这些臣子一个交代。若他不问是非一心袒护韩非,怎能令这些臣子心服呢?况且李斯的提议对他颇具吸引力,若真能使韩王入秦,则不费什么气力就灭掉一个诸侯国,也断掉了韩非的退路。可嬴政却不知道这是李斯、姚贾和赵高针对韩非所设的一个陷阱。
韩非知道李斯出使韩国的目的后,不禁心急如焚。他知道韩王昏庸胆小,若被李斯说动,韩国必会灭亡。他秘密修书一封给韩王,陈明利害关系,劝阻韩王不要来秦。韩王接到韩非的书信后便拒不见李斯,李斯也乐得少费口舌,上书一封给韩王,陈明秦韩之间的利害关系,随即返回秦国,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了。
听完李斯的汇报,嬴政不禁暗叹:难道天意让寡人不能得此贤才?
李斯看出嬴政仍不忍对韩非定罪,也不敢过分诋毁韩非。若让嬴政看出他别有用心,那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臣与韩非同窗之时,就知道他多次苦谏韩王逐佞臣,纳贤才,但因进言直白而触怒韩王。他能得大王的赏识是他的幸运,也是大王的英明。他为人耿直,不善权变,一心希望韩国强盛,从这里也可看出他是忠贞之士,来秦行间实是情有可原。”
嬴政点头同意李斯所言,他颇有感触地说道:“像这种臣子已很难见到了。他这次来秦行间并没造成什么危害,所以寡人一直不忍降罪于他。韩王也真是昏庸,行间这种勾当岂是韩非能做的?寡人每次派出行间之人,谁不是心性灵活,能言善辩之士?”
李斯故作忧心之状道:“只是臣有些忧虑,不得不向大王禀告。如果不说出来,臣既没有尽为臣之道,也对大王不忠。”
“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寡人不会怪罪的。”
“韩非是韩国公子,心性忠贞耿直,若大王要灭韩国,韩非只会为韩而不会为秦。韩非留秦越久,对秦国内情就了解越多,而大王爱惜他的才学不忍降罪于他,最终会放他回去,那他对秦国的危害就大了。除非大王愿意为了韩非而放弃韩国,否则就难以收服韩非之心。一个人若不能真心服侍大王,即使他再有才学,对大王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臣以为应用秦法来惩治韩非,以儆效尤。”
“爱卿所言甚有道理,寡人会考虑的,你先退下吧!”嬴政在书房中来回走动,心中还是很矛盾。从感情上来说,他十分喜爱韩非,希望他能忠于自己,但从社稷大业来看,韩非又是他扫灭六国的绊脚石。
“去把赵高找来,寡人有话问他。”每次碰到难以解决之事,他都要听听赵高的意见,尽管他不一定会听取,但每次多少会给他一些启发。
赵高一进来就跪下请罪道:“请大王降罪,奴婢没能把事情办好。”
嬴政有些奇怪道:“什么事把你给难住了?”
“是奴婢没有留心,出了内奸!”
“哦,有这种事?你给寡人说说。”
“大王赐给韩非两名侍女,有一人听奴婢之命负责监视韩非。她报告说韩非密信阻止韩王入秦,奴婢按她所说抓住送信之人,希望拿到韩非行间的证据,但从送信人的身上并未发现书信,所以奴婢认为她有嫌疑。”
嬴政皱眉道:“你说的是侍女香质吧?寡人见她服侍王后很是聪明伶俐,又是韩人,才让她去服侍韩非的,没想到她竟为韩非遮掩。其实有没有书信并不重要,寡人治他的罪还要什么证据?只是可惜他这个人才,不想轻易毁了。”
赵高见嬴政这等语气,认为这是除掉韩非的一个良机,于是立即道:“大王,请恕奴婢直言,越有才学但又不忠于秦国之人,对秦的危害就越大。韩非的才学无人可以代替,但他对大王的作用却有人可以代替。”
“此言何意?”
“韩非虽满腹才学,但为人孤僻,不善言辞,不足以辅佐大王。李斯与韩非同窗,都向荀子学过帝王之术,虽然造诣不同,但毕竟出自一脉,有迹可循。韩非将其所学都已著书立说,大王何不以李斯之能,用韩非之学,岂不两全其美?”
“以李斯之能,用韩非之学?”嬴政喃喃地重复道,“这是个办法,寡人果然没有白叫你来。”
赵高见嬴政接受了他的建议,不禁暗自得意。他已成功使嬴政相信,韩非并非是无可替代的!
赵高趁机问道:“大王将如何处置韩非?”
嬴政想了想道:“先把他关起来,等寡人灭了韩国再说。”
赵高有些失望,嬴政没有下令处死他,他们就没有达到目的。
韩非却不知危险已渐渐向他逼近,他正为成功地给韩王送去书信而庆幸。他端起酒爵,颇为兴奋地对香质道:“香……香质,今日我……我太……太高兴了,我……我要敬……敬你一爵。”
“先生不必多言,您的心情奴婢能理解。与先生相处,奴婢懂得了许多,说起来奴婢应该敬先生一爵。”香质很平静地说道。
韩非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慢慢说道:“若不是听你之言,以一人引开秦人眼线,让另一人装成女人送出书信,恐怕我现在已成阶下囚了。我很感谢你,韩人也会感谢你的。”
“香质也是韩人,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此刻香质心中却感到绝望。许多事情她都不能告诉韩非,这次协助韩非送信,她知道赵高不久就会明白她背叛了,等待她的将是严峻的秦法。
韩非却不知她此时的心情,仍笑道:“当我听说李斯无功而返时,心里太高兴了。大王总算听进了我的劝谏,没有随李斯来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只要大王能听进我的劝谏,韩国就一定能重新崛起,那时你与我就一起回韩国好不好?”
“好,只要先生愿意。”香质忍住心酸,强作笑颜道。看到韩非仍满怀憧憬,她不忍去破坏这一切。她已经没有了梦,又何必去破坏韩非的美梦呢?何况这种美梦也做不了多久了。
当他喝至七八成醉时,突然冲进几个尉卒,不由分说架起他就走。香质正要上前质问,见赵高走了进来,她就一动也不敢动。
赵高阴阴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案几上的酒菜,然后道:“看来你们很快活,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打搅了你们的雅兴。香质,你让我在大王面前丢了很大的脸面,你知道吗?贱人!”他一脚踢翻案几,一巴掌打在香质脸上,然后把她踹倒在地。
香质伏在地上,不言不动,像死了一般。赵高打骂累了,才停下来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去!否则不会轻饶你。”说完,他转身而去。
香质颤抖着挣扎爬起来,身体的疼痛并没使她感到难过,反而有一些高兴。赵高的暴跳如雷说明他的确在嬴政面前丢了脸,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安慰。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韩非的安危,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他。
这时,她又听到外面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随后进来的是公子扶苏和他的两个侍从。扶苏惊愕地打量着屋内狼藉的景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韩太傅呢?”
香质在服侍紫巾时就经常逗弄扶苏,与他甚是熟悉。扶苏在多位太傅的教导下,举手投足都颇有规矩。她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韩太傅被赵高抓走了,殿下快想办法救他!”
扶苏打量了她一下道:“赵高打你了?他真是胆大妄为,我去找他!”
香质忙拉住他道:“殿下千万别这样做!没有大王的命令,他怎敢抓韩太傅?他深得大王恩宠,打一个侍女又算什么?一些重臣都要看他脸色,殿下又何必去惹大王心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