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使献雉曹仓舒徒生恶疾(第1页)
第三章 来使献雉,曹仓舒徒生恶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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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宽约五丈的大沟引导着漳河水缓缓流向邺城之南,注入一个周长百丈的大池。池畔立有一块高达丈余的巨石,上面以朱漆涂写三个篆书大字——玄武池。
在玄武池的北面,有一块十余丈见方的平坦空地,空地两侧是密密的柳林,其中隐约可闻人声马嘶。
空地上方建有一座高大的厅堂,堂前的石阶上站满了手执长矛的兵卒,在炙热的日光中一动也不动。堂上宾客满座,远远望去,人影晃动,十分热闹。
厅堂正中的木榻上,高坐着大汉司空曹操。在木榻左右的长席上,依次坐着文武官员。尚书令荀彧、侍中华歆、别驾从事崔琰、文学掾司马懿、太中大夫孔融等文官和伏波将军夏侯淳、典军校尉夏侯渊、厉锋校尉曹仁,扬武中郎将曹洪等武将坐在前面最醒目的位置上。
众文武官员连同曹操在内,俱是穿着朴素,布衣葛巾。惟有木榻右侧紧挨着曹操坐着的一人与众不同,身穿华丽的绣衣,光彩灿然,极是引人注目。
“诸位,此乃荆州邯郸先生,是为当今名士,文章好,又精通兵法,且写得一笔好字。荆州人常道‘邯郸先生一字,可值千金’,待会儿你们可别放过了他,非让他留下‘千金’不可。哈哈哈!”曹操手指绣衣人,大笑着说道。
众文武官员见曹操如此推重绣衣人,不觉纷纷站了起来,争相向那绣衣人行礼。
绣衣人连忙还礼,拱手道:“邯郸淳奉命入朝,进献方物,不过是一偏州使者耳。众位大人如此多礼,本使实不敢当。”
“荆州拥有八郡土地,方圆数千里,带甲兵卒十余万,哪里只是一个偏州呢。”华歆说道,他年约五旬,身材瘦削,说话中不时捻着花白的长须,神态间甚是得意。
“荆州牧刘表仁德宽厚,望重天下,当世名士王粲、蒯越、韩嵩、赵戬、娄圭等俱为其座上宾客。邯郸先生既被刘荆州拜为使者,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孔融说道,他看上去有五十余岁,玉面乌须,气度娴雅。
“刘表虽有好贤之名,却无用贤之心,不过是一庸碌之人耳。”华歆不以为然地说道。
“刘表若是生于盛世,或者不失为辅国安民的良善之臣。可惜他生在乱世,就只能是一个昏乱之臣了。”崔琰说道。他年约五十一二,相貌端正威严,眉浓目亮,乌黑的长须直垂至胸脯。
“崔公之言,令人费解。刘荆州能为盛世良臣,如何在乱世就成了昏乱之臣呢?”孔融不服地问道。
“盛世之臣,只需清廉自守,无为而治,便可称为良善。而乱世之臣,则须多谋善断,刚毅果决,并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如此方可有所作为。刘表其人,遇事犹疑,只知退避自保,又不明天下大势,只能算是一个昏乱之臣。”荀彧说道,他看上去意态潇洒,但眉宇间却透出了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忧郁之意。
“哈哈哈!”曹操又是一声大笑,“文若之言,可为至理矣。只不过刘表虽是不明天下大势,但他手下的贤才一定有明白天下大势的人,此时也定在为刘表议论天下大势。”
“司空大人明察秋毫,实是令人钦佩。如今我们荆州的智谋之士,几乎日日在议论天下大势。”邯郸淳说道。
“但不知荆州人是如何议论的,还望贵使告知。”曹操大感兴趣地问道。
“荆州人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大致相同,都说自董卓之乱以来,天下纷争不休,无一日安宁。幸有司空大人力保汉室,削平群贼,方使得中原一统,万众归心。只是对于如何应对这种天下大势,荆州人却争得面红耳赤,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邯郸淳答道,他看上去已在七旬开外,却是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毫不弱于壮年之人。
“是哪两种不同的想法?”曹操问。
“王粲、蒯越,韩嵩等人认为,司空大人能够一统中原,不仅是出于天意,也是人谋所至。董卓乱后,袁绍吞灭异己,军势最盛,领有四州之地,拥带甲兵卒数十万,天下为之震动。而司空大人在四面受敌,兵疲将寡之时,却能于官渡一战中大败袁绍,并且乘胜而进,克邺城、斩袁谭、诛高干,扫灭乌桓,降伏辽东太守公孙康,建立不世奇功。汉室若非司空大人奋然独撑,早已社稷崩塌矣!当此之时,我荆州之地应速向司空大人表示诚意,誓言从此以后,听命于朝廷。如此,荆州八郡可免涂炭之祸,刘荆州亦可不失为汉室忠臣。但娄圭等人却以为,司空大人虽然一统中原,又奉天子之命征伐四方,却未必可以占据荆州。因为江东孙权已有三世经营,人心畏服,兵甲不弱,且极善水战。而西凉马超勇悍无比,并不甘心臣服朝廷。司空大人若是南征荆州,孙权、马超必从侧翼攻击。如此,司空大人首尾不能兼顾,非退兵不可,故刘荆州不必未战先降,当尽快与江东、西凉联络。”邯郸淳侃侃说道。
“好,好!”曹操拍手叫道,“这两种想法,俱为高明之策,但不知刘荆州他赞同哪种想法?”
“刘荆州举棋不定,他心里赞同娄圭的想法,为此甚至把韩嵩关押了起来。只是刘荆州又害怕与司空大人对阵决战,故派在下前来邺城,打探司空大人的虚实。”邯郸淳答道。
“那么贵使又是赞同哪种想法呢?”曹操明知故问。
“在下当然是赞同王粲、蒯越、韩嵩等人的想法。”邯郸淳神态自若地答道。
“唉!”孔融长长叹了一口气,盯着邯郸淳说道,“刘荆州居然派你为使,果然是个昏乱之臣。”
“孔大人是责我不忠主人吗?”邯郸淳问道。
孔融只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这个孔融处处当众与我作对,惟恐天下不乱,实是可恶,早晚得收拾了他。曹操心中恼怒,脸上神情不变,仍是满含着笑意,向华歆望了过去。
华歆立刻拱手向邯郸淳施了一礼,朗声说道:“邯郸先生乃是汉室臣子,奉劝刘表听命朝廷,使刘表免于叛逆之名,实为大忠臣,其见识更非凡俗浮华之徒可比,在下深为钦佩。”
“华大人之言,实是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在下临行之际,曾对刘荆州诵乐府辞一首,以表明心迹,并希望刘荆州能够免除在下的使命。无奈刘荆州听了在下的吟诵之后,却并未收回成命。”邯郸淳回礼道。
“不知邯郸先生吟诵的是哪一首?”曹操问道。
邯郸淳手捻胡须,放声吟诵起来——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