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忧社稷杨修荀彧推少主(第3页)
曹操听着那渐渐远去的呼喊,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就似灌了铅一般,沉甸甸往下坠着——如果仓舒活着,一定会恳求我赦免孔文举的儿女,但他决不会似植儿这般率性而为,丝毫不顾及为父的颜面。唉!仓舒啊仓舒,你真不该这么早就离开了我,真不该啊。
植儿的心地仁孝,其实不在仓舒之下,只是性情太过放纵,缺乏理智。
刚才我如此疾言厉色,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不!情势如此,容不得我有丝毫心软啊!
上次为婚姻之事,我有意对植儿严加训斥,盼着他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从此以后能够严于律己,收束性情,以天下为己任。不料他今日仍是如此,丝毫没将我的期望放在心上。
假若我稍有心软,植儿必是更加放纵,最终将成为一个庸碌无为的豪门子弟。
植儿啊植儿,为父是把你当作了可能承袭大业的嫡子,这才会严加教导啊。也许我现在对你心狠了些,但你若真是大贤之才,必能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
不过,植儿毕竟太过年少,阅历有限,许多事情无法明白,须得良师指点。
朝廷内外的才智之士甚多,谁可充做植儿的良师?
不急,不急。为植儿择师之事,可缓行一步,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发兵南征,一统天下。南征之中,我还可以借此观察众位才智之士,为植儿寻一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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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玄武池中似隐隐浮起了一团雾气,犹如铜鼎中即将煮沸的汤水。
雾气中,十余艘战船一字排开,在池中演练着水战阵形。
曹丕站在第一艘战船的船头上,不停地挥着手中的佩剑。
咚!咚!咚……战船上的鼓声随着曹丕佩剑的挥动,一阵紧似一阵地传到了池畔的空地上。
空地上醒目地张着一柄红罗盖伞,曹操身穿葛袍,站在伞下,凝目向池中望去。
辛毗全副戎装,左手握着一面鲜红的小旗,右手按着佩剑,侍立在曹操身旁。
曹操和辛毗身后,站立着十多个府吏,除一人手执红罗盖伞外,余者俱是捧着一坛黄泥封口的美酒。
众府吏身后,是数百身披甲胄,手执长矛,依着队列肃然而立的护卫兵卒。
战船渐渐向池岸靠近,曹操清晰地看到了曹丕那张被阳光晒得紫黑的面孔,心中不觉感慨万千——丕儿到底是年长几岁,知道他现在该做些什么。
听说丕儿对甄宓也尊重了许多,这样做显然并非出自他的心愿,却能让他获得父亲的欢心。
能够迅速明白时势,并随着时势的变化迅速做出决断,是丕儿最大的一个优点。如今天下未定,朝中奸徒甚多,我曹家大业的承袭者,应该是一个明白时势而又能够迅速做出决断的人啊。
可惜丕儿又有着难以除掉的乖戾性情,缺少仁孝之心,难以成为一个名传千古的圣君。
植儿的仁孝之心,要远远超过丕儿,可惜他又太过任性,遇事不知轻重。
丕儿和植儿为什么偏偏是两个人呢……
“丞相大人,天气太热,且让大公子上岸吧。”辛毗的说话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不行,他们还得再演练一遍。”曹操说道。
“是。”辛毗答应声里,举起小旗向天空挥了两挥。
曹丕又连连挥动佩剑,指挥战船向湖心驰去。
“辛毗,三公子干什么去了?”曹操目视着远去的战船,问道。
“三公子从正堂下来,便骑马出了府门。属下看他神情有些……有些疲倦……”
“不仅仅是疲倦,恐怕还有着一肚子委屈吧。”曹操打断了辛毗的话头,微微露出笑意。
“正是。”辛毗也笑了起来,“属下看三公子那副委屈的样子,本不想将他放出府门,可又想着丞相大人早有吩咐,只好让三公子就那么一副样子出去了。”
“让他出去散散心,有好处。”
“是啊。从前三公子有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出去骑马跑一圈就好了。”
“这一次,他只怕要多跑几圈,才会好起来。你呢,也须对他多照看些。不过,你的照看切勿太露痕迹,免得他发觉了心中不安,反倒另外生出了事端。”
“属下遵命。”
“这次朝廷南征,你就不必去了。邺城乃是丞相府的所在之地,极为要紧。你须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