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漳河射鹭痴子建又逢佳人(第4页)
“其实愚姊也不是有意要唱曹家之诗,而是当今文士所作的乐府诗歌,佳者甚少,难与曹家相比。”蔡文姬说道。
“当今能诗之人甚多,难道就没有作出一首乐府好诗吗?”
“司空军谋祭酒陈琳曾作了一首《饮马长城窟行》,在民间广为流传,只是其诗立意虽佳,文辞却略带俗语,且过于悲凉,有违‘哀而不伤’的乐理。”
“人但凡哀到极处,自然心伤,何必为了乐理之故,反而拘束了自己呢?”“可是……”
“你也别‘可是’什么了,就唱陈琳的这首《饮马长城窟行》吧。”
“这……”蔡文姬犹疑了一下,还是拨动筝弦,低声吟唱了起来——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
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
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
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通!通!通……陡地战鼓声大响,就似天边的闷雷一样从河水上游传来。“咚”的一声,筝音戛然而止。
蔡文姬手指颤抖,已拨断了一根筝弦。
“文姬姐姐,你怎么啦?”甄宓诧异地问道。
蔡文姬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不定,口张了一下,似是欲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甄宓忙扶住蔡文姬,让侍女端来铜壶,将壶中之水喂进蔡文姬的口中。
喝了几口水之后,蔡文姬的神情渐渐镇定下来,脸上也透出了几丝晕红之色。
“文姬姐姐,你可吓死我了。”甄宓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
“唉!”蔡文姬低叹了一声,道:“当初我被乱军掠去,强迫西行,一路上只要鼓声响起,便有许多走不动的百姓被……被杀,那些杀了人的军卒还……还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到处摇晃,有一次他们……他们故意晃到我的面前,把鲜血都涂……涂到了我的脸上。我当时就昏晕了过去。从那以后,只要一听到鼓声,我就……我就……”
通!通!通……鼓声又一次大响起来,打断了蔡文姬的话头。
“啊!”蔡文姬颤抖着,扑倒在甄宓怀中。
“别怕,别怕。”甄宓轻拍着蔡文姬的肩头,柔声说道,“子桓近日演习水战,常乘着战船在河上巡游。这鼓声是子桓他们敲击的,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些乱军。你如今身在太平之时,没有人敢伤害你。”
“我知道没有人会伤害我,只是……只是一听到鼓声,心中仍然……仍然发慌。”蔡文姬垂着头说道。
“那我们就别听这讨厌的鼓声,回去吧!”甄宓边说边扶着蔡文姬站起了身。
“都是我连累了你,以致今日不能尽兴。”蔡文姬带着歉意说道。
“如今在这个世上,惟一能让我诉说真情的人,就是文姬姐姐。如果我有什么话说得失礼了,还请文姬姐姐别见怪。”甄宓说着,顺着河堤向来路行去。
众侍女连忙将草地上的芦席等物收拾好,跟随在甄宓和蔡文姬身后。
“今日唱了三首乐府诗歌,都没能唱完,实是憾事。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好好向宓妹请教一番。”蔡文姬边行边说道。
“文姬姐姐,你唱的乐府诗歌,都是别人所作。什么时候,你能自作一首,唱给我听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