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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娄师德奉旨营田 韦团儿案发东宫(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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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悠长而又忧虑,娄师范“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眼睛潮热地说:“兄长训诫,弟谨记在心。于今以后,虽有人唾我面,我拭之而已,绝不让兄长为难。”

“不对!”娄师德上前扶起兄弟,话语中就多了庄重,“此正是为兄所忧虑的啊!别人唾你面,是要激怒你,你擦了,正遂了他的意。唾有什么呢?你不擦,它自然还是会干的。你笑而受之,则塞其口矣。”

看着弟弟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娄师德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为兄的话,受用终生。好了,时候不早了,你速速回府准备去吧。晚间,我当与你嫂嫂在府上为你饯行。”

送兄弟出来,娄师德一眼就看见坐在外室的李昭德。娄师范与李大人见过礼后,先行离去了。娄师德见状便笑着说:“宰相大人今日何有雅兴来访田舍翁?”

李昭德亦笑道:“舍翁善食,故体胖也。”

“非善食,乃心宽矣,君不闻心宽而体胖之理么?”

这两人见面不讽不说话,却总是肝胆相照,毫无芥蒂。

两人进了内间,娄师德命主事上了茶,然后打趣道:“李大人来此,绝非为讨一杯茶喝吧?”

李昭德说道:“让大人说中了,陛下欲遣大人前往河源、积石、怀远等地巡察营田,不日敕命将至。”

“此下官意料中事。安西四镇大捷,镇制恢复迫在眉睫,若无粮草为续,何以拒敌?即便陛下不说,下官也准备陈奏。”

李昭德就惊异于娄师德的料事如神,道:“大人出将入相,真乃陛下股肱辅佐也。”

于是,两人便说起仪凤三年旧事,那正是刘审礼、王孝杰大败之际。唐军已无斗志,娄师德挺身而出,集结散亡将士,提振全军士气。他还力排众议,只身赴赤岭与吐蕃赞普言和罢兵,之后,边陲多年无战事。

追忆往昔,娄师德以谨慎之言作结:“夫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所谓‘强而避之’,即绝不为不可为之战,当时也是出于无奈。”

李昭德说:“老夫听闻,大人亦曾于陛下面前举荐王孝杰?”

“仪凤年龙支之败,责不在王孝杰,在中书令李敬玄。”

李昭德很是赞赏他的明断,便把话题转到眼下来说:“令弟何时离京?”

“三日后启程。”

李昭德提出为之饯行,被娄师德当面婉谢:“方才下官正是就此与他叙话。要他谨言慎行,不可滋长官气骄气。”

“大人高风宽怀,当为风范。”

五天以后,就在娄师范离京后的第三天,娄师德也奉敕起程,前往河源等地巡察。行前,他专程去武成殿向武曌辞行。

“爱卿素积忠勤,兼怀武略,朕所以寄之襟要,授以甲兵。自爱卿受委北陲,总司军任,往还灵、夏,检校屯田,收率既多,京坻遽积。不烦和籴之费,无复转输之艰,两军及北镇兵数年咸得支给。勤劳之诚,久而弥著,览以嘉尚,欣悦良深。”

武曌褒扬了营田大使十几年的呕心沥血,正是因为他在北方营田十余年间,储备粮食数万斛,才为安西四镇大捷提供了充足的粮食。对此,李昭德也数次在皇上面前提到过。

“王师外镇,必藉边境营田,爱卿须不惮劬劳,更充使检校。”武曌对他再度检校营田大使寄予厚望,还让他看过尚方宝剑,“剑在如同朕在,有玩忽职守,贪贿不廉者,先斩而后奏。远途跋涉,爱卿还是乘车去稳妥些!”

娄师德深感责任重大,也十分感动于皇上的体恤和关顾,凛然道:“臣虽以臃肿之身,然屡经战阵,骑马已成习惯,还是骑马快些。”

长寿二年(公元693年)春三月,洛阳的天气刚刚转暖,清早起来,春风中还带着几丝寒意,但桃花却红艳艳地开遍了神都城乡,从四面山上飘来的红尘让京都成为一座花城。出发地定在光政门外,刚过辰时一刻,娄师德已经先到了。

随行判官李牧看时间尚早,建议他敲开附近的店铺等候,却被他婉拒了:“为官者,当为属下表率,倘是他们来时,见不到老夫,将会怎么看?”

判官就为难了,想宰相偌大年纪,加之又有脚疾,岂能久站?当他目光四顾时,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巨木,尚可歇脚,忙对娄师德说,请大人就巨木歇息片刻,坐骑即到。

老实说,娄师德这半晌也的确感到右足疼痛难忍,便欣然应允。李牧便从马鞍上解下行囊,扶娄师德坐了上去。

“难得你如此费心,老夫这里谢过了。”

“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听闻大人在任监察御史时,到陕县巡察,适逢旱灾,民间求雨,禁杀牺牲,然则,县令为奉承大人,宰杀羊肉,遭到大人讽喻,可有此事?”

娄师德哈哈大笑道:“陈年旧事,陈年旧事。当时老夫年轻,言语不免孟浪,询之县令,焉何违逆民意,宰杀牲畜,答曰豺狼噬,下人夺其口矣,须臾,又上鱼肉,我复问之,答曰:豺狼噬之,下人夺其口。我闻之,甚觉滑稽,遂曰:何不言水獭啖之。彼愧不堪言。”

李牧听罢,也笑得前仰后合,还从中品出了诸多的滋味。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出行的一干人相继到来,看到娄大人早到了,一个个低下头。

娄师德也不责备,反而道:“此去山高水远,风餐露宿,大家需多做准备,来迟在所难免。”

大家便愈发觉得不好意思。几位司田、司户纷纷表示,于今以后,当以大人为楷模,刻苦自励,勤奋自勉。娄师德见督促自律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命侍卫牵过坐骑,踩镫上马,却不料触及足伤,疼得他龇牙咧嘴,李牧见状道:“倘是大人觉得不便,不如就奏明朝廷,缓行一二日也无大碍。”

“此言差矣。”娄师德挣扎着上马说,“自古君无戏言,岂知臣亦无戏言。老夫既已当殿许诺皇上,即日出征,岂能擅改。”言罢,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一行七八人踏着晨光出宣辉门西去了。

出城五里地时,他要李牧传令,让大家停下来。自己勒马站在人们面前高声说:“诸位,于此刻起,我等就不仅是朝廷命官,更是皇上特使,一言一行,关乎国体。故而本官要在行前叮嘱几句:营田所获,乃为边陲屯粮,以供军需,据此,所过驿站,不可奢华,此其一。其二,近年我朝兴起高接远送之风,地方官吏中之别有用心者,专以逢迎为事,故所到之处,禁受礼品。其三,我等将去之地,周年缺水,因此,不可与兵民争水,更不可用水无度。此约法三章,仰各自律,违者严惩不贷,明白么?”

大家纷纷答明白了,他这才吩咐重新上路。

大约十天以后,娄师德一行到达灵州驿站,驿令闻知来者乃夏官侍郎、同平章事检校营田大使娄师德大人,早已率了录事和驿卒到站外迎候。

正当午时,阳光下一行人马滚滚而来,西北少雨,故而马行过后,**起一阵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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