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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许左相事发田猎 来刺史身殉疆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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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上官听出许圉师话里有话,有些意外,“大人这是……”

许圉师长叹一声:“上官大人何等聪明之人,难道还看不出端倪么?与许敬宗一起共事,老夫能轻松么?”

这话说得有理,不唯许敬宗,许圉师一任宰相,立即就会成为李义府等人诋毁的目标。他们专以陷害诬告他人为能事,倘稍有不慎,即会陷入圈套:“大人所忧,亦在下之虑也。我等当好自为之,绝不为奸佞提供口实。”

“老夫自律,并非做给人看,乃为正纲纪、清政风。只是……”许圉师顿了顿道,“老夫素仰大人,故而也无须隐瞒。老夫有一犬子,名曰自然,现在宫中任奉辇直长,自幼骄纵,目无尊长,老夫担心……”

闻听此言,上官仪的脸色就严肃了,道:“现今百姓最痛恨者,即官宦子弟仗势欺凌,还望大人严加约束子嗣,万不可滋事生非。”

看看司马道就要走完了,上官仪与许圉师相揖话别,登上各自的车驾,心里都沉甸甸的。

许圉师担心的事,在他履任两个月后就发生了。

十月的一天,他从署中回到府邸,刚刚脱下朝服,府令就来到前厅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许圉师本来在朝堂上就因与许敬宗政见不和而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到府令慌慌张张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你何时才能稳重些?老夫看着就心烦。说!何事不好了?”

“少爷今日出城游猎,踩踏了郊外田主的稼禾。田主甚为恼怒,出言不逊,激怒了少爷,竟然以鸣镝射之……”府令报道。

不等府令说完,许圉师就急忙问道:“可曾伤着了田主?”

“幸未射伤。”

许圉师“哦”了一声,一股怒气直向着眼角逼来:“蠢材!官已做到了七品,还如此让人不省心,会有多大出息?传他到前厅回话。”

不一会儿,许自然来到前厅,一进门,就招来了许圉师一记耳光,脸上顿时起了五道血印,随即又听到父亲严厉的责骂:“蠢材!偌大年纪还不知深浅,还不跪下?”

许自然极不情愿地跪倒在地,手捂着脸道:“父亲在朝中遭遇不快,就回到府中拿孩儿撒气。孩儿虽不才,也是七品朝廷命官,传将出去,让孩儿如何做人?”

“哼!”许圉师冷笑两声,“你还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说,今日又如何滋事闯祸了?”

“孩儿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踩了田主几株稼禾么?值得父亲如此雷霆之怒?”

“蠢材!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你踩踏百姓稼禾,本就有罪。进而以鸣镝射之,倘是伤及人命,就是他人不言,为父也会绑你上殿面君,自请领罪。”

许自然很不以为然:“父亲未免小题大做,危言耸听。这大唐的万里江山姓李不姓许,只要您到朝野打探一番,那些王爷、公主有几个替祖宗基业忧虑的?滕王站在宫墙上弹射百姓,陛下不过训诫而已。别人都不珍惜,您倒看重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三台宰相之一,您问问,许敬宗大人都干了些什么?”

许圉师被儿子奚落,愈加恼怒,他手颤抖着指向儿子,脸色憋得铁青,口中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朝外面喊道:“来人!”

府令进来了,许圉师喊道:“将这个不肖之子拉下去,杖一百!”

府令大惊,“唰”地就跪倒了:“老爷,一百杖少爷如何受得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还没有等许圉师回话,许夫人就被丫鬟搀扶着从后室来到前厅,人还没到,哭声就先回旋在梁柱之间了。及至来到面前,许夫人竟泣不成声了:“然儿纵有千错,过在老身和夫君。训诫申斥,殊不为过,若论动刑,就先从老身始。”

许圉师见夫人竟然背了荆条,一跺脚,大呼一声道:“糊涂!老夫若不严惩逆子,别人就要问罪了。”

许夫人拉着贴身丫鬟跪下道:“别人问罪,且让他来问老身吧!”

“朝政反复,人心叵测,夫人知道什么?”

“老身就知道虎毒尚不食子,夫君毒于虎矣!”

夫人的固执让许圉师更加恼怒,他大喝一声:“快扶夫人退下!没有听见老夫的话么?拉下去……”说完,他面墙而立,给了夫人一个背影。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儿子的惨叫,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许圉师的心上,他脸上的肉剧烈地抽搐着。打到八十杖时,儿子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圉师的心就一阵阵蜷缩。这时候,府令过来禀报道:“老爷,少爷昏厥过去了,气息很弱,再打恐怕……”

闻言,许圉师回转身来,浊泪两行,喉头哽咽着道:“老夫如此,也是为他长些记性。你们把他抬到后室好生调养。”

府令欲领命退下时,许圉师又补上了一句:“备好银两,明日老夫亲自上门向田家道歉。”

第二天晨曦初露之际,许圉师着了常服,戴了纶巾,扮作商贾模样出城奔乡间去了。

按照儿子提供的地址,他找到了那位田家,那田家的妻子却说昨夜洛阳来人,将田主接走了。

“敢问大嫂,接走田主的人是何等模样?”府令问道。

“天黑灯暗,妾身也没有看清楚。来人只是说替夫君打赢官司。”

许圉师心头一沉,觉得大事不好,转身对田主妻子说道:“犬子少教,老夫在此替他道歉了。留下些许银两,聊补损毁。老夫先行告辞,改日闲暇再来拜访。”说完,他拨转马头,回去了。

府令抽了坐骑一鞭,追上了许圉师,二马并行,许圉师满腹狐疑地问道:“会是谁如此迅捷地接走田家呢?”

府令喘了一口气道:“必是奸佞之徒,欲图借机滋事。”

许圉师点了点头,情知此事绝非教子不善那么简单,断然不可瞒皇上,他已决计在明日早朝时先于别有用心者向李治请罪。

“唉!老夫这宰相当的……”看看洛阳城渐渐近了,许圉师千般滋味无以言说,留在城外的只有久久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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