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观檄文武后惜才 逼还政裴炎入狱(第5页)
“李思文信中言到,裴炎外甥薛仲璋乃叛军主将之一,他出京城后,就直抵扬州,如今已做了李敬业的长史。”
“有这等事?难怪裴炎不向哀家禀奏南疆战事。”武曌昨夜与薛怀义床笫之欢的愉悦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得七零八落,联想到因庐陵王一事与她之间的龃龉,她的脸色顿时严肃了,“怂恿外甥犯罪,又不禀奏哀家,显见包藏祸心,哀家岂能容他?”
……
裴炎此刻真的无法形容自己的心境。卯时三刻刚过,他就匆匆来到乾元殿的塾门等候上朝。从前日接到薛仲璋送来的密信,他就感慨自己的担心终于还是成了事实。外甥离开京都时他的提醒还在回响,谁知他不但毫无顾忌地投进反叛队伍,而且密信要自己做内应,这怎么可能呢?
如此做,他将无法面对将社稷托付给自己的先帝,更会危及当今圣上。两天来,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心里乱极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到武曌。
他要密使转告薛仲璋,早日向朝廷认罪乃唯一出路,不要对他在朝内策应抱任何妄想。
裴炎还反复咀嚼了檄文中的每一句话,觉得倘若太后明白,借机还政与皇上,那么她将名垂青史。他心头顿然升起庄严的责任感,为了平息叛乱,为了大唐生灵免遭涂炭,他要劝太后还政于皇上。
洛阳十月的清晨,风中带了潇潇的寒意。裴炎裹了裹朝服,就见大臣们纷纷进来了。
司礼卿刘景先最先来到裴炎面前问道:“李敬业纠集十万之众向朝廷发难,并声言雍王未薨,大人听说了么?”
见裴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刘景先附耳道:“此皆太后擅权所致。”
闻言,裴炎急忙摆了摆手,刹住了他的话头。
果然,他们的低语引起了春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的武承嗣的注意,隔着几步远,他朝这边喊道:“二位大人说些什么呢?如此神秘。”
裴炎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干朝事,不干朝事。”
这时候,武钦在乾元殿门前喊道:“辰时三刻已到,请各位大人上朝。”
今天朝会的议题很集中,武曌也很坦**,她命武钦将檄文送给几位主要大臣传阅后,朝臣中便起了**。有骂李敬业狼子野心的,也有担心朝廷安危的。
武曌从龙位上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大臣,出口的话语就重了:“王德真、裴炎来了么?”
“臣在!”
“你等把笏板拿下来,看着哀家的眼睛回话。李敬业一介武夫,尚知用能士大才,你等身为朝廷宰辅,竟使骆宾王此等俊杰浪迹天涯,此非渎职乎?”
谨慎惯了的王德真面对武曌严厉的目光,有点慌神地说道:“微臣惭愧!”
“惭愧?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之昭昭?哀家记得,《尚书·周官》曰:‘官唯贤才’,‘进贤兴功,以作邦国’,你等终日浑浑噩噩,不思荐才,难怪我朝人才匮乏了。你等当反思己过,亡羊补牢。”
裴炎正要说话,却被武曌制止了:“你不要说话,朝会之后,哀家有话要问你。”
裴炎心头一惊,看来武曌已知道了薛仲璋叛逃之事,他的眉宇沉沉地垂了下来,再也听不到身边的廷议了。
这时候,武承嗣出列奏道:“启奏太后,据南来的消息,肃政台监察御史薛仲璋假借巡察之机投靠叛军,助纣为虐。而他乃裴炎外甥,臣请治裴炎之罪。”
可让裴炎没有料到的是,武曌并没有理会武承嗣的禀奏,而是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平叛上:“李孝逸来了么?”
“启奏太后,臣在!”李孝逸出列回话。
“哀家命你为扬州行军大总管,李知十、马敬臣为副,将军三十万以讨李敬业。”武曌接着道,“李敬业愧对太宗赐姓之恩,自即日剥去李姓,改复姓徐。”
“微臣遵旨!”李孝逸道了一声,便出殿去了……
裴炎是最后一个离开乾元殿的,在前往武成殿的途中,他要将思路好好整理,以便陈奏更具说服力。为了表示自己的坦**和磊落,他打算将薛仲璋送来的密信呈送给武曌,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乾元殿外,他遇到了正在等候的司礼卿刘景先。裴炎问道:“在朝会上,大人何以缄口不言呢?”
“在下正要出列,见太后不让大人说话,故退而不谏了。不过,在下最担心的还是大人如何应对太后。”刘景先道。
“老夫决计向太后提出还政之谏言。”
“大人所谏,亦在下所虑,只是如此一来,诚恐太后怀疑大人与徐敬业反叛有染。”
“君子坦****。老夫心底无私,何惧流言疑窦?”
刘景先被裴炎的气度深深地感染了,执手相望道:“大人正气凛然,足为在下楷模。请大人尽可放心面圣,在下愿随大人之后……”
但裴炎却没有起身,就跪在武曌面前,回话就带了浓郁的沉重:“微臣失责,恳请太后治罪。此乃薛仲璋劝臣策应之书,恭请太后圣览。”
武曌被感动了,她为自己没有采纳武承嗣的谏言而庆幸,她大致浏览了一下薛仲璋的信便放在一边说道:“爱卿能把这信呈给哀家,足见你对朝廷一片忠诚。”
裴炎对太后的褒扬表示了谢意,却没有过于激动,他觉得太后误会了他的意思。因此,在武曌真诚地向他询问平叛之策时,他暗地咬了咬牙,就把思考了几天的话推出舌尖:“太后以为徐敬业此举目的何在呢?”
“爱卿明知故问,徐贼觊觎朝廷,擅兴兵戈,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