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津桥武曌施威 瑶光殿皇亲盟誓(第5页)
豆卢钦望接过奏章,浏览了一遍后收回目光,就由衷地愉悦道:“看来与突厥这一仗打得值得。这不,吐蕃主动来降了。”
当初吐蕃赞普弃都松年幼,诸事悉决于论钦陵兄弟,他们肆意攻城略地,为患大周王朝二十多年。及至弃都松年长,有感于论钦陵兄弟威胁王权,便暗地里与论严谋杀之。于是,趁论钦陵外出之际,弃都松诈云出猎,拘捕论钦陵亲党二千余人,又遣使召论钦陵兄弟归朝,却被拒绝。弃都松发兵讨之,论钦陵大败。恰在这时,大周大败突厥兵,弃都松遂上书朝廷,将率部来降。
豆卢钦望收起奏章,轻舒一口气接着道:“微臣以为,此时正是受降良机,然此事关乎睦邻长远,恐怕还得禀奏陛下。”
李显点了点头:“本宫也是这个意思。虽说夷族来降,乃圣恩之故,然安边之事,甚为重要,不可稍有逾越。”
“微臣明日就起程前往嵩山,取陛下旨意。”豆卢钦望应道。
李显又拿起一份文书,不无感慨地说道:“有人弹劾文昌左丞宗楚客与其弟司农卿宗晋卿,坐赃贿满万余缗,广置宅第,母皇虽然将其贬为播州司马,将宗晋卿流放峰州。然本宫听说,太平公主到其宅第观览,竟然叹曰‘见其居处,吾辈乃虚生耳’!”
“这些旧事,不说也罢。”豆卢钦望沉思片刻后劝道,可内心却想,从早年的李义府、许敬宗到当今的武三思、武懿宗,哪一个没有收受贿赂?可他们都是陛下的心腹,恐怕陛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个宗楚客,不也就是借着是皇上堂姐的儿子,才为所欲为的么?
李显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正要开始讲书,王晖却进来禀报道:“梁王武三思求见。”
李显一听,忙与豆卢钦望一起起身迎接。
武三思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陛下在缑氏县患疾,制给事中阎朝隐祝祷,传旨殿下与太子妃前往。”
李显立刻慌了,问道:“母皇正月出行时,精气尚佳,为何忽然就病了?”
“二月四日,陛下移驾缑氏城,拜谒升仙太子庙(周灵王太子姬晋)。一时触景生情而撰写碑文,并亲为书丹‘飞白体’,盛赞升仙太子‘骖鸾驭凤,升八景而戏仙庭;驾月乘云,驱百灵而朝上帝’的潇洒。大概是因为陛下用心过度,故而染疾。”武三思回道。
李显听着,眼睛就湿润了,当下传来王晖,准备车辇,疾疾赶往缑氏城。
武曌此时正躺在榻上,紧闭双目,一任张昌宗、张易之兄弟按摩着全身,以减轻筋骨的疼痛。
张昌宗的一举一动都很温柔,每按一处,都要低声询问:“陛下!轻些了么?”直到武曌明确地点头之后,才挪动自己的手指。但皇上的肌肤与初进宫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仅明显松弛了,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张易之则手捧一方丝绢,用温水为皇上擦拭手心,据秦太医说,擦拭手心可以活血化瘀,舒展筋骨。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可以减轻皇上的痛苦。
武曌半睁开眼睛问道:“太子到了么?”
武钦低声回答:“梁王已回神都了,想必很快就会来的。”
“你等退下吧!朕想一人静一静。”武曌挥了挥手。
“请陛下安歇!”张昌宗说着,向张易之使了个眼色,两人双双退出殿去。
宫娥们也都百般小心地伺候在殿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当内室鸦默鹊静的时候,武曌的心反倒不安静了。二月四日那天,她将亲手书丹的“升仙太子碑”立在姬晋庙面前时,便想起了姬晋升仙的传说。相传姬晋升仙时,曾在嵩山对周室的侍从桓良说:“告我家人,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头。”到了那天,家人来见,果然见其乘白鹤驻于山头,举手谢时人而去。
“若是朕有一天也能升仙,也该是上天的恩赐吧。”武曌当时就这样想。
谁想到,她从缑氏山归来后就生病了。躺在病榻上,她既牵挂朝政,担心太子不能应对与突厥战后的复杂局面;更忧心自己身后,太子与武氏宗族不能相容,惹起一场“诛杀诸吕”的朝乱。她觉得自己应该将这些事情做好,也算是对高宗和武氏先祖的一个交代。
而最佳的机会,就是给事中阎朝隐为自己祝祷之际。因而,前两天,她差武三思回神都通报了自己的病情。当然,她这样做也是要看看太子的反应。
想到这时,武钦在外面轻声禀奏:“太子请求参拜陛下。”
“宣。”
李显和太子妃韦香一进大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是爬行着到武曌榻前:“母皇!都是儿臣不孝,儿臣罪该万死。天若有情,何不让儿臣代母采薪。”
李显凄凄惨惨的诉说,反而惹起武曌心中的烦乱,她睁开眼睛,看看榻前的一对夫妇道:“罢了!朕还没有死呢。”
李显与韦香便被吓得哭声戛然而止。
“朕偶患小恙,给事中阎朝隐欲为朕祝祷,朕传你等来,无非聊尽儿女之心而已。”言罢,武曌对武钦道,“宣阎朝隐进来祝祷。”
不一会儿,阎朝隐进到行宫大殿,他先行了礼,然后到偏殿沐浴净身。其间有两位童子抬了一条砧案上来,口含烈酒将案上的铁钉一一喷过,又燃了黄表,熏烧一遍,就见阎朝隐**着上身从偏殿出来,童子便用蘸了酒的黄表将他的脊背擦拭了一遍。但见他吸了一口气,将那肚子鼓了起来,躺上了钉板,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道:昊昊天地,请让朝隐代陛下受疾。又吟诗曰:
圣泽如东海,天文似北辰。
荷叶珠盘净,莲花宝盖新。
陛下制万国,臣作水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