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思路徘徊曲折 谏诤臣又遭贬谪(第6页)
太平公主回应道:“小妹惦念母皇,特来问问长安的消息。”
见妹妹问起,李显也不隐瞒,很严肃地说道:“长安出事了,说是魏元忠与司礼丞高戬趁母皇生病,欲图挟持陛下,以令天下。”
啊?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顿时让太平公主蒙了,但她旋即笑道:“定是有人拿了这消息寻开心吧,高戬怎么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司礼丞,如何能号令天下?这岂非笑话?”
“事出蹊跷,为兄也难以相信,可这是知制诰亲笔起草的文书,说魏元忠与高戬已在狱中了。”李显也是不得不信。
“啊?”太平公主惊呼一声,拿过文书,看了几遍,一颗心就飞到长安去了,“他定是遭人陷害!妹妹绝不相信他会有此鲁莽之举。”
李显示意太平公主在对面坐下,然后说道:“举报魏元忠、高戬的不是别人,而是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
“啊?”太平公主再一次惊讶地捂住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接着,她就在内心大骂二张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自己引荐,他们怎么能到母皇身边?如今,他们不思报恩倒也罢了,反而陷害自己心爱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恨恨地说道,“妹妹定要上疏母皇,将这两个逆贼碎尸万段。”
“养痈为患,何必当初。事情绝非御妹所想的这样简单,从长安来的使者说,母皇因为廷辩之事已病倒了,并将朝事悉数委与二张署理,所以这事岂是一道上疏可以改变得了的。”李显摇了摇头。
“难道就让这两个贼人为所欲为么?”太平公主思虑了片刻,随后灵机一动说,“妹妹倒有一计,只是不知兄长敢为否?”接着她就把如何认识李多祚、李楷固等几位将军的过程大致述说了一遍,也托出自己的打算,“不如由妹妹出面说服几位将军发兵长安,迫使母皇杀了二张。”
李显吃惊地看了看太平公主,很快否定了她的动议:“万万不可!你难道忘了李贞父子的惨局吗?母皇尚在,我等起兵,无异于僭越犯上,罪莫大焉。”
“皇兄就这一点不好,畏首畏尾,结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平公主恨恨道。
而此时,豆卢钦望和姚崇刚刚下了车子,朝殿前而来。两人在司马道上相遇,互致早安后,姚崇问道:“殿下急召你我进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下官只是听说,好像长安来了使者,带了陛下的制书。”豆卢钦望也是一脸的不解。
姚崇皱了皱眉头,情知长安一定是出事了。会是什么事情呢?去年七月,他从那里回来时,一切都很顺畅,而且他举荐的朱敬则入了阁。咦!莫非……姚崇的脑际一闪,毕竟皇上已八十岁了……
豆卢钦望被姚崇的叹息惊了一下,问道:“大人想起了什么?”
姚崇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晖早已在门口等着,看见两人忙道:“太子殿下等候多时了,请二位大人快进去吧!”
见太平公主也在,姚崇断定自己的估计没有错,一定是皇上的凤体欠安了。两人刚刚请了安,李显就把从长安来的文书拿给他们看。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魏大人为人持重,足智多谋,焉能有如此不慎之举?”姚崇一脸的不信。
“再者,两人一为宰相,一为丞,年龄也相差甚远,是什么机缘让他们单独走在一起的呢?时间、地点皆很模糊,为何定罪为谋反呢?”豆卢钦望也以为定是有人陷害。
“长安使者言道,为举证定罪,二张曾奏请廷辩,并要张说做证,孰料在朝堂上,张说指斥二张陷害。皇上凤心愠怒,病倒在宫中了。”李显在一旁细说详情。
“不是有朱敬则、唐休璟、苏味道几位宰相么?为何会让事情闹成这样?”
“唉!”李显叹气道,“母皇病中,将朝事悉委与张昌宗和张易之了,连武三思都不能插手。本宫担心,二张真的会借机挟持皇上,以令天下。”
“殿下所言极是。微臣最担心者,唯因此而人心离散,国无宁日。”姚崇也表示同意。
“本宫以为,诛杀二贼乃当务之急。”太平公主见状便插话道。
见太平公主如此激进,豆卢钦望分析道:“张昌宗、张易之背天逆人,千夫所指,然要除掉彼等,非借陛下之手不可,依微臣观之,眼下时机尚不成熟。”
太平公主最关心的还是高戬的命运,见几位大人议而未决,不免急躁道:“诛之不能,讨之不能,如之奈何?”
“如今之计,莫过于洗冤,既然张说指证二张诬陷,足见其证据不足,加之张柬之执法如山,徐有功、杜景俭办案有序。只要我等力主魏、高两位大人无罪,陛下必有圣裁。”姚崇顿了顿,继续说道,“请公主修书一封给武三思大人,言明利害,力求皇上甄别此案,不要轻易定罪。微臣与豆卢大人同时上疏皇上,言明此案于理不通,于情不合,于据不实,陈请陛下明察。”
于是,众人当下商定,由姚崇起草上疏,太平公主回到府上,给武三思修书。姚崇还提醒李显,让他将长安来书知会留在神都的武攸宜,要他听令于相王,稳定禁卫军心,不可给二张以可乘之隙。
午时一刻时分,太平公主回到了府上,武攸暨正坐在客厅里打着呵欠,昨夜他在侧室一夜无眠,现在还头昏脑涨。
巳时一刻时,他一个激灵醒来,随后来到内室,却发现公主出门了。他本是在并州故乡度过少年时代的,若非这位堂姑母成了皇后、太后、皇上,他今生恐怕只能守着祖产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当初薛绍殒薨后,他就不该遵照皇上的旨意,与太平公主成婚,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太木讷,而她太风流。如今,太平公主与薛绍生的两个儿子已经成人,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大了,分开已不可能,只是不知这样苦涩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武攸暨想着想着,竟是泪流满面。
午膳时,太平公主还没有回来,他草草地用了膳,就来到前厅发呆,而就在这时,太平公主回来了。她一改昨夜的冰冷,满脸堆着笑坐到了他的旁边,温柔地问他是否用过午膳,要不要与她对饮一杯,并为自己的任性向他道了歉。武攸暨一时感动道:“都是我不好,惹公主伤心了。”
太平公主摆了摆手,唤来丫鬟,要她们备些酒菜来,当夫妻举杯对饮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不快都已淡去。
酒过三巡,太平公主不失时机地向武攸暨讲述了长安发生的事情,并且提出了要他向远在长安的武三思修书的请求。武攸暨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