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武氏专权追远故 敬业谋反聚逆臣(第4页)
上官婉儿指着身下洁白的绢帛,那是用女人**的血勾勒的图画。
唉!毕竟第一次。就凭这点,武三思就觉得很满足……
九月底,监察御史薛仲璋乘船一路南下到了扬州,但他并没有进城,而是到了黟县县令杜求仁的一处郊区别业。
杜求仁原本是洛阳的詹事司直,以弹劾官僚、纠举为职事,虽官位只居九品上,可臣僚素来不敢小视。后因为牵进庐陵王一案,他被逐出京城,来江南做了县令。
杜求仁准时出现在邗沟码头,看见有船靠岸,他急忙来到河边,见一位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官员下了船,便上前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监察御史薛大人?”
薛仲璋点了点头问:“阁下是……”
“下官乃黟县县令杜求仁,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请……”说着,他拉着薛仲璋就上了岸,登上了早已停候在岸边的车驾。两人刚刚进了车篷,驭手顺势就拉上了厚厚的幔帐。
“大人这是……”薛仲璋有些疑惑。
“此地人多眼杂,下官不欲别人知道大人来了。”杜求仁解释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车驾就到了郊外的杜氏别业。杜求仁先下车,对薛仲璋道:“英国公就在里面,听说大人要来,他不胜高兴。”
进到室内,见有一巨大的弥勒佛慈眉善眼地迎接每一个人,只见杜求仁在佛像莲花座下扭了一下,背后竟自动拉开一道门,杜县令说道:“英国公就在里面,请大人随下官来。”
沿着砖砌的台阶下到底层,薛仲璋借着灯光看去,发现这地下密室很大,装修也颇讲究。中间一张大案顶头坐着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英气勃勃,横眉阔额。
杜县令正要介绍,未料薛仲璋却抢先一步上前打拱道:“薛仲璋参见英国公。”
李敬业起身还礼:“薛御史一路风尘,辛苦了。”
“哦!二位认识?”
“英国公的祖父击突厥,平内乱,战功赫赫,乃一代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大人乃将门之后,在下久闻大名,十分敬仰。”薛仲璋解释道。
随后,杜县令又一一将李敬业的胞弟、周至令徐敬猷,曾任给事中、也因李显一案而被贬为栝苍令的唐之奇,曾任御史、被贬谪为周至县尉的魏思温和曾任过赤县主簿、如今辞官赋闲的骆宾王介绍给薛仲璋。
“呀!足下就是声名域内的骆宾王先生啊!在下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薛仲璋握着骆宾王的手,久久不松开。
“垂垂老矣,垂垂老矣。”骆宾王长叹一声,一句话说得在座的人脸色悲怆了许多。他当年七岁能诗,号称“神童”,一年朋友登门,适逢父亲正在放鹅,遂要他以鹅为题作诗一首,他不假思索,随口吟道——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永徽初年,他曾在道王李元庆属下,后来历任武功、长安主簿。仪凤三年为侍御史,后蒙冤入狱,次年逢朝廷改元,大赦天下,他不但得以复出,而且被任为临海丞。然而此时他已对仕途心灰意冷,干脆辞了乌纱做广陵游了。不料,今日旧事重提,勾起他的忧伤,算一算岁齿,他已年过五旬,夕阳西下了。
“在下虽穷途末路,尚苟活于人世。可怜王子安早殇,唯一篇《滕王阁序》流传于世。”
这说的是王勃。当年他被逐出雍王府后,一度浪迹天涯。后来,裴行俭主持选举,他们被刘祥道举荐到朝廷。可在裴行俭看来,他们的行为不符合当时的“身、言、书、判”四个条件。
杜县令不无惋惜,又夹带着愤慨道:“都是那妖后不能容人,致吾等有今日。”
“当年子安在雍王府中做撰修时,不就是因为写了一篇《檄周王鸡》的文章,何至于妖后大怒,将其逐出王府,从此流落天涯。上元二年竟溺水而亡,岂不悲乎?”
于是,大家对武曌的愤懑就从追忆王勃开始。
听着同僚们毫无顾忌的发泄,李敬业内心很不平静。被贬为柳州司马,他觉得蒙受了巨大的侮辱。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不就是在刺史任上隐瞒了上缴朝廷的税赋么?不就是将朝廷赈灾的库银用作自建府邸了么?她竟不念旧情,一纸诏书把他由眉州刺史贬为柳州司马。
从眉州出发的时候,他在心底大骂武曌忘恩负义。如果当年没有祖父的周旋,她又怎么能够成为皇后呢?如果没有祖父在要紧关头选择站在她一边,她又怎么能将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置于死地呢?可她一朝得势,便把这一切都忘了。他暗暗发誓,一旦有机会,定要报这蒙羞遭贬之仇。他没有想到,当路过扬州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如此多对武氏怀恨在心的官员。他们因为官阶太低,都希望他出来主持举事。可现在他有些失望,这些官员视私恨大于国仇,所有的愤慨都走不出武曌对个人的不公,如此目光,岂能成得了大事?
李敬业暗地看了看旁边的魏思温,虽然他只是兄弟手下的一位县尉,可在有限的相交时间内他已发现,魏思温的才气、目光都是在座其他人所不及的。
魏思温很快就理解了李敬业的意思,在骆宾王话音刚落之时,他就站起来捋了捋胡须,话就随着一双精明眼睛的闪动而出口了:“诸位!妖后逆天背唐,罪不容赦。吾等今日聚集在此,正为图举大事。依在下之意,还是请英国公赐教吧!”于是,众人收住话头,将目光投向了李敬业。
李敬业环顾了一下大家,知道他们都是一腹的怨气,可现在要紧的是有人出头拉起队伍。在他看来,这个首领非他莫属:“诸位!社稷者,乃李唐之社稷;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可妖后倒行逆施,翻云覆雨,诛杀忠良,可谓罪大恶极,天下当共诛之,人神共讨之。为今之际,最要紧的是要占领扬州,据以举事。而扬州刺史陈敬之乃武氏党羽,必先除之。”
“国公不必担心,下官奉肃政台之命,查处官员贪贿行径,明日就可进城,将其治罪。然后据扬州而号令天下,共讨武氏。”薛仲璋立即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
“自古师出有名,吾等举事,若不以匡复大唐为号令,就很难达一呼而天下应之效。”魏思温又建议道。
“这有何难?”一直没有说话的徐敬猷站了出来,“眼下庐陵王正在均州煎熬,我等就以匡复庐陵王为号,必是一呼百应,百川沸腾。”
魏思温想事总比别人更周密远虑些,他接着徐敬猷的话说道:“大人之言,如烛光照心。在下还有一言陈与各位大人,古今凡成大事者,千头万绪,主事一人。因此在下以为,当推举英国公为首,我等戮力追随,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以为魏思温所言正是讨武枢要,便一致推举李敬业为首。随后又议定在诛杀陈敬之后,在扬州开三府,一曰匡复府,一曰英公府,一曰扬州大都督府。李敬业自任匡复上将、领扬州大都督,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
这时候,杜求仁又从人群中带出一人来到李敬业面前。此人体格雄健,阔唇长目,着一身碧色箭衣,他上前施了一礼道:“不才王那相见过英国公。”
杜求仁解释道:“国公举事,身边不可少了卫士。那相乃下官外甥,生性仗义,因喜抱打不平而曾入狱。在下欲举荐他为卫士队正,不知国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