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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丞相议建玄武池 铁骑间行襄阳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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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丞相议建玄武池 铁骑间行襄阳城

曹操领军返回邺城,向汉献帝上表报捷,汉献帝不吝美词予以褒扬。一向节俭的曹操近年来因军粮吃紧,很久没有设宴了,这日竟然设宴款待自己的文臣武将,席间,陈琳还宣读了皇帝的大封功臣的诏令,共封二十余人为列侯,荀氏叔侄因“忠正密谋,抚宁内外”而排名在前。

被封的功臣纷纷来到曹操案前,众人敛身相谢,曹操凝视众人忽然言道:“当初出征乌桓之前,记得唯有奉孝力主北征,诸位那时纷纷反对。现在奉孝积劳成疾而逝去,诸位却一一列侯,你们此时作何想呢?”

众人闻言后面面相觑,皆认为曹操这样说话是想羞辱大伙儿,他们一时呆立当地,不知道如何回话。

曹操叹道:“我听从奉孝之言进行北征,其中的艰难困苦,诸位皆领教了。此战虽胜,可谓极度行险又实属侥幸,是上天垂怜我啊。我想告诉诸位,你们当初的谏言并不为错,实属万安之计,因而封赏你们。今后若再遇这种关头,诸君还要踊跃谏言啊。”

众人听言后皆感动万分。

曹操回到邺城后也有不喜之事,数日后,他发现长子曹丕得司徒赵温之荐,已被朝廷征辟为府掾。他此次所以为此事大为光火,一是赵温为司徒,按规制确实有举荐官吏的权力,但他不该妄行权力,使擅权的曹操感到十分不爽;二是赵温举荐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向自己知会一声,不知他这样做是否还夹杂有其他私货吗?

曹操于是向汉献帝奏道:曹丕智识尚浅,如何能被举荐为掾属?赵温明知曹丕是我的儿子,却执意推荐,是为察举不实,应予以免官。汉献帝当然言听计从,令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免去赵温的司徒之职。

数日后,曹操又奏明汉献帝,要求罢太尉、司空、司徒三公设置,恢复汉初的丞相制。复置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位,曹操当然罢司空之位担任丞相,御史大夫则由光禄勋郗虑担任。

汉初时设立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丞相协助皇帝处理全国政事;御史大夫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太尉负责管理军事。

曹操现在罢太尉之职,则丞相就同时管理全国的政务和军事;汉初的御史大夫实为丞相之副,而郗虑担任御史大夫却不领侍御史,手下没有相应的属官,其实已经沦为丞相的属官。曹操将还有点名义权力的三公统统罢置,不给予御史大夫实权,其丞相之位就是一个独揽全国军政大权的独相。

丞相府的职权甚于司空府,其属官也要大加完善,曹操除了保留原来的司空府属官以外,如司空东曹掾毛玠更名为丞相东曹掾,又增添了新人,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元城令司马郎为主簿,其弟司马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卢植之子)为法曹议令史。

大丞相就位,朝政应当有所变化以求新气象,曹操办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发出《求贤令》,令中写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媵、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钩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令文先谈人才的重要性,说古来有为君主“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并说现在天下未定,正是求贤之时,因而不应等贤上门,而应主动求取,并且要量才录用。

丞相东曹掾和西曹掾共掌选举之事,毛玠和崔琰依《求贤令》进行推荐选举,他们任用的都是清廉正直及有才之人,那些虽有盛名但行事浮夸者始终没有得到引荐任用。这些得到任用的人力求俭朴,遂使天下人莫不以廉节自励,即使为贵宠之人,其舆服也不敢过度。曹操目睹了这种变化,称赞二人道:“吏洁于上,俗移于下。用人如此,使天下因而自治,我不再为用人而操心了。”

曹操的第二个举措,就是在汉法的基础上制置“新科”,即设置新法。曹操向来敬重商鞅,在许多方面加重了旧法。以军队里逃兵为例,逃兵没有踪迹,就要问罪其妻子,起初其妻子有性命之虞,后来虽不杀其妻子,犹有重刑。

汉代选官到了汉末,其察举制度固定为举孝廉。所谓孝廉,即“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之意,其根据儒家的思想,强调为人立身以孝为本,任官从政以廉为方。由相关官员向朝廷举荐,被举者初为郎官,从此步入仕途。曹操当初就是被举为孝廉之后成为郎官,雒阳北部尉是他的第一个实职。这样的察举制度,看似道德高尚和标准方正,但举荐者为现任官宦,加上考核松弛,察举不实,被举者皆出于世族大家,举孝廉也就彻底沦为豪强和官吏安插私人的工具。曹操现在提出“唯才是举”,就颠覆了举孝廉制度。

曹操的这两项举措,使太中大夫孔融怒火中烧。孔融为孔子的二十世孙,又能诗善文,隐然为当世儒学领袖。孔融与边让为齐名之人,两人为挚友多有来往,不料边让因言语触怒了曹操,竟然被杀掉。孔融当时已视曹操为仇人,当他入朝为官,其言语偏激,动辄触怒曹操。当曹军攻入邺城之后,曹丕在袁熙宅中遇见其妻甄氏,曹丕“顾闻发髻,以巾拭面,姿貌绝伦”,遂请示父亲同意后,纳甄氏为妻。孔融认为曹丕此举有违儒家道德,就给曹操写书道:“武王伐纣,把妲己赏赐给周公。”曹操不明白孔融所言出于何经何典,见到孔融后就询问详细,只见孔融哈哈一笑道:“以今度之,想当然而已。”曹操方悟孔融讥讽自己纳甄氏为儿媳,心中登时大怒。

现在曹操新任丞相,又数颁治国大政,孔融认为其舍弃了汉武帝以来的以儒术治国的方略,转而奉暴秦的法术来条理政务,实为极大的倒退。是时,孔融名声在外,宾客天天盈门,他时常对朝务发表看法,明显对曹操施政极为不屑,这些话不久就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曹操难以隐忍,某日向郗虑道:“鸿豫呀,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你初掌此职,应当有所作为啊。”

郗虑自小就师从郑玄,熟谙儒家经籍,此后被举孝廉入仕,建安年间之初就官至侍中。曹操近来罢三公为丞相制,并任自己为御史大夫,郗虑感到荣宠万分,他自知御史大夫实为丞相府的属官,根本未将自己视为副丞相的职位,认为谨守本分听命于曹操,就是御史大夫的职责。曹操现在要让自己有所作为,郗虑不明就里,微微一愣后急忙说道:“属下谨遵丞相的吩咐。”

曹操道:“我发布《求贤令》,倡言用人标准为唯才是举,可是孔文举却在背后大放厥词,极力反对以才取人。哼,天下官吏莫非注定要由世族大家子弟一直做下去吗?那些出身于寒族的有才之人莫非注定为仆役吗?”

郗虑见曹操欲找孔融的麻烦,心中大喜,当即表态道:“丞相所言甚是,孔融妄言朝政,且语多讥讽,应当监察!”

郗虑和孔融两人颇有私怨,当汉献帝将二人调至身边为近臣的时候,汉献帝因为孔融名声在外,就向他询问对郗虑的看法:“鸿豫何所优长?”

孔融向来直言快语,根本未将同时在场的郗虑瞧在眼里,当场答道:“可予适道,未可予权。”

官场中人最忌直言,尤其在大众场合更应当众恭维,以维持一团和气。孔融就犯了大忌,他没料到郗虑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只见他面向汉献帝举笏板朗声道:“孔融昔日主政北海时,其政散民流,其权在哪儿呢?”两人从此不睦。

曹操于是下令道:“孔文举为海内知名人物,又为孔子之后,他所发言论外人喜为依托。你为御史大夫应当有所作为,他的事你要好好地办一办。”

郗虑躬身答应,他此时已经体会到了曹操的恼怒心情。他明白曹操今日特别恼火的原因,当曹操就任丞相之职以后,孔融立刻向汉献帝上表,名曰《请准古王畿制》,其以《诗》中所言“封畿千里,惟民所止”为据,认为在许都的千里之内应当设为司隶部,并指出颍川、南阳、陈留、上党诸郡不得封爵诸侯。

应当说,孔融从曹操自任为丞相的举动上,觑出曹操下一步将要封公开王府的动向,遂托古制封畿来阻击曹操将行的阴谋。建安元年,汉献帝封曹操为武平侯,食邑四万户,食邑在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柘(今河南省柘城县)、苦(今河南省鹿邑县东部)、武平(今河南省鹿邑县西部)四县之内,这四县与许都相邻,当然在京畿范围之内,曹操在这里封公侯尚可,但想称王,显见是不可能了。

郗虑对孔融的这种做派嗤之以鼻,认为孔融如此做派无非逞一些口舌之快,于事无补,难以阻止曹操的任何行为。但孔融这样发辞偏宕,若不加抑止,他许是会再发其他宏论,因此为曹操所忌。郗虑既然揣摩出了曹操的真正心思,就决意对孔融痛下杀手。

郗虑于是指使丞相府军谋祭酒路粹收集孔融的罪状,然后具书首告。路粹书中认为,孔融有大罪三项:一曰其在北海任上,曾招徒众,欲行不轨,说过“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等悖逆之语,妄图颠覆刘家汉朝;二曰与孙权来使亲密私语,语涉谤讪朝廷;三曰不遵朝仪,败伦乱礼,曾说过“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等不孝之言。

路粹的这三项指控很有杀伤力,孔融悖逆皇家,又里通外使,败伦乱礼,实为不忠不孝之人。按照刚颁布的新法,其罪当诛,且要满门抄斩。孔融一生说话无数,且爱酒后乱言,路粹指控所据皆为言论,不愁找不到旁证之人。

荀彧起初得知郗虑欲监察孔融,他也知道孔融日常失言不少,郗虑借监察之机来稍微惩戒孔融一下,让他谨言慎行一些,可以理解。不料最后的结局是孔融全家被执,且要全家被斩弃市,使荀彧惊得目瞪口呆,他急忙找到郗虑问询究竟。

荀彧现任尚书令,被封为万岁亭侯,食邑二千户。他这些年来为曹操建计密谋,并举荐良才,又帮助曹操居中处理军国事务,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曹操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荀彧的长子荀恽,二人成为儿女亲家,实为曹操最倚重之人,满朝文武官员对他非常尊重。郗虑当然明白此节,就殷勤将荀彧迎入衙中静室坐地,并将荀彧让入主位。

荀彧惊问道:“孔文举日常言语直切,可作训诫,又如何有了死罪?”

郗虑叹道:“是啊。当初路粹具表首告,我起初认为他为诬告,后来一一核实,所有言语皆有旁证,却怨不得别人,文举其实不枉啊!”

荀彧道:“文举为圣人后裔,最重礼法,自小就有向兄长让梨之美誉,你们说文举败伦乱礼,将不孝之名安在他的头上,如何能服众人之口?”

郗虑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丞相崇尚商鞅法治精神,对儒家学说极为不屑。文举却忘了此节,一味以儒家之礼来衡量事物,且语含僭越。文举走到今天,还是那句话,真的怨不得别人。”

荀彧心中对郗虑不满,冷冷说道:“我知鸿豫早年师从大儒康成先生,定是遍阅儒家经典,深谙夫子精神,难道不能对文举有些许体恤之心?你们定文举罪名,说他侮慢同僚,说他傲慢无礼,都可以使人信服。然你们却弄出了三桩罪名,文举最知君臣之礼,又孝亲闻天下,如何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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