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回 皇帝频易乱天下 间道离京城(第3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巳时三刻,何进在袁术及五百甲士护卫下经过上西门入城,再转往南宫门前欲入长乐宫。按照朝廷规制,任何人到了此门前未经皇帝特许,皆须舍车步入,诸护卫不得入内。

一名小黄门在何进前面引路,他们缓缓地步过两重门,何进此时觉得行进路径不对,因问道:“太后居长乐宫,此行方向不对,你欲将我引向何方?”

小黄门恭顺答道:“禀大将军,太后与皇帝陛下现在嘉德殿,请大将军随小人行走即可。”

嘉德殿向为皇帝听政的场所,太后现在以皇帝年幼的理由临朝称制,所以常在嘉德殿,何进听来没有怀疑,遂加快步伐前行。

这样过了嘉福门,迎面的即是嘉德殿。何进迈过门槛,就见数十人围上前来。他们皆手持刀剑,为首之人正是张让。

何进见状大惊,心中明白今日进宫还是错了,连声叹道:“袁绍误我!”一时呆立当地。

张让眼光阴冷,又逼近一步道:“何屠夫,你欺人太甚,想到有今天吗?”

何进眼见险境已成,好歹恢复了一些镇静,稍稍大声道:“你们手持刀剑,莫非想造反吗?哼,如今京城如铁桶似的,宫门外更有袁术领兵五百,你们能奈我何?”

张让反唇相讥:“哼,你身处在我等数十人围困中,能逃得出去吗?你在宫外纵有千军万马,能护得你周全吗?何屠夫,有句话叫作穷寇勿追、围兵阙如,你逼得我等没有退路,今日落入我手,却也怨不得我等!”

何进依然硬气:“你们这帮阉竖祸国殃民,天下人谁能饶了你们!”

张让听言后更觉气愤:“天下之乱,非我辈之罪!何况昔日先帝与太后不睦,太后险被废掉,是我辈涕泣向先帝救解,并各自出家财千万来和悦上意。若非我辈保下太后,你们何家能有今日富贵吗?然你处心积虑欲灭我等种族,是何道理?”

“你们祸国殃民,动辄排除异己,实乃国家大害。哼,你们杀我之心亦非一日,又是什么善类了!”何进日常行事往往拖泥带水,不料今日紧要关头,却能口齿伶俐痛斥眼前的阉宦。

尚方监渠穆悄没声地挺剑上前,就见寒光一闪,何进的头颅被斩落地,一脸血污的渠穆回首道:“张公,事态紧急,迟则有变,就先斩了此贼吧!”

张让不想就此斩杀何进,本想生擒何进为人质,遂斥道:“好没来由,谁让你动手了?”他当即与其他宦官商议,认为皇帝在自己掌握之中,现在何进已死,则当前最紧要的就是掌控外官,从而宫内外一体方能成大事。于是,他们矫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京师七郡(京兆、左冯翊、右扶风、河东、河内、河南、弘农)称为司隶部,是全国十三州(司隶、青、徐、兖、豫、幽、冀、并、荆、扬、凉、益、交)之一,由司隶校尉负责督察,现由袁绍担任;河南郡则为京畿所在,现由王允任河南尹。张让等人首先矫诏授任这两个职位,可见其军事位置的重要性。

袁隗此时正在司空府中坐衙理事,他接到宫内传出的皇帝诏书,读后觉得很奇怪,就问恰在身侧的袁绍道:“陛下欲改授樊陵为司隶校尉,如此突然,是何道理?”

袁绍接过诏书匆匆地读了一遍,脸色顿时大变,惊道:“此为矫诏!大将军入宫后一直未出,想来宫中定有大变。唉,大将军得太后召唤一直犹豫不敢入宫,小侄力劝方行,现在看来,还是小侄错了。”

“嗯,莫非大将军在宫中遭到胁迫?”

袁绍摇头道:“遭到胁迫?若仅仅是胁迫,大将军许是还能保下命来,小侄以为,大将军现在已遭阉竖毒手。三叔,小侄这就带人到宫前索人。”

袁绍于是召来千余名甲士来到南宫门前,看到袁术正在那里焦灼万分。袁术看到哥哥前来,紧忙靠近道:“急煞人了!大将军入宫后,此宫门一直紧闭。期间仅放出一名小黄门传诏,再无动静。”

袁绍传令唤来一名大嗓门兵士,让他向城门楼上喊话:“请大将军出宫回司空府衙议事。请大将军出宫回司空府衙议事。”

然城门楼上没有任何回应。

时辰无声息地渐渐逝去,不觉太阳已过头顶。袁绍逐渐焦躁起来,他目视袁术,沉声说道:“宫内定生巨变!你这就去再召队伍,将两宫团团围住,然后听我号令。”

袁术答应后离去,过了一会儿,他与曹操带来五千甲士将两宫团团围住。袁绍再令人向宫内喊话,城门楼上依旧无人答应。这样一直僵持到申时,城门楼上方才抛下一物,那物圆滚滚的满是血污滚到袁绍马前,众人明白此为人的首级,惜血肉模糊看不清人的面貌。这时就听到城门楼上传来一声断喝:“此为何进首级。他谋逆反叛,奉皇帝旨意将其斩杀!”

袁绍闻言流下泪来,下马捧起何进首级,然后令人脱下衣袍将其裹起,然后传令道:“今日须诛尽阉竖,不管宫中宫外,见一个杀一个。左右,立刻打破两宫之门,救出太后和皇帝。”

于是,围困宫城之兵立刻取来大木,众人抬起,开始撞击宫门。袁绍又从屯营中召来所有的甲士,令他们在城中搜杀宦官。甲士们闻令四散开来,看到无胡须的男子就立刻斩杀,为此枉杀了不少人。待人们弄清了究竟,无胡须者一看到甲士立刻褪下裤子露出私处,方才保下命来。

张让耳听撞门声四起,脸如死灰之色,明白这次冒险彻底失败了,叹道:“唉,不料弄到这般田地,事不宜迟,大家这就逃命吧。”

十常侍唤来心腹之人共四十余人集于嘉德殿,张让令人架起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同行。当此紧要关头,张让明白身边有了这两人,就有了人质,关键时候许是能当大用。

袁绍等人知道两宫间有复道相连,却不知道北宫有密道向北穿过城墙,一直到北邙山半腰处才到出口。这条密道仅在紧急时候启用,仅皇帝和大宦官知道,张让在宫中经营多年,知道这个秘密,现在眼见宫门不保,就想起这个逃生的密道。

张让等一行人裹胁着刘辩和刘协到了北邙山,此时日头已落,满目是苍茫一片。刘辩和刘协毕竟年龄尚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好神色凄惶跟着行走。其时,渠穆一直走在前头,他来到张让面前询问下步行止。

张让觉得向东或向西容易遭遇他人,不如向北行走到了黄河之畔,再想法寻条船儿渡河到了北岸,许是会安全一些,于是指示北行。

一行人摸着黑向北行走,他们未曾吃晚饭,又未携带干粮和清水,近子时方才又饥又乏行到黄河岸边。耳听黄河水声,这帮日常锦衣玉食之人何曾受过这种罪,皆倒在岸边气喘吁吁。他们本想到了岸边寻条船儿撑向北岸,然月明星稀之下唯听波涛拍岸,不见一个人影,又哪儿寻到船儿呢?

他们在岸边歇息了好长时辰,张让此时也没了主意,不知道下一步如何办?这时,忽见南方的北邙山上有一溜儿火把渐向北行,他们知道定是甲士们打破宫门搜遍宫中,得知皇帝被裹胁下从密道出城,因而顺着脚迹沿途追赶。

按说火把距离这里尚远,然张让他们见状顿时慌了神。事情很明显,眼前的局面可谓后有追兵,前有大河,那么如何取舍呢?他们皆瘫坐那里,显得六神无主。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张让显然有了决断。他蹒跚而起到了刘辩面前,然后纳头便拜,泣涕道:“陛下,恕老臣永诀了。臣等离开后,请陛下等候追兵,他们自会奉陛下还宫。”

可怜小皇帝吓得抖抖索索,不明白这个老头儿在啰嗦什么。

张让再望追兵,心中大为感慨,叹道:“唉,不料中官因我而灭,只是绝了我等,天下再无宁日。陛下,老臣这就去了,请君自重。”张让说罢,再复叩首,然后起身奔向河边,就见一条黑影投向河面,其落水时的声音被波涛声音盖下,他于是无声无息魂归黄河。

其他宦官看到张让投水自尽,寻思若落到追兵的手中不如这样好死,因此先后投了河,岸边仅剩下刘协和刘辩,场面显得很寂静。刘辩眼见众宦官纷纷投河,身边没有了伺候之人,心中不禁茫然,一时毫无主意。刘协年龄虽小,见哥哥惊慌失措,就出言说迎着火把方向行去,许是能遇到救援之人。兄弟二人于是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南方行走。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