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皇帝频易乱天下 间道离京城(第2页)
袁绍兑现了他的承诺,给蹇硕送来三尺白绫,令其自尽。
解决了蹇硕,就清除了迎立刘辩为皇帝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汉灵帝驾崩两日后,刘辩继位为帝。刘辩也当即下诏,尊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改年号为光熹,封袁绍之叔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一起同录尚书事,另封九岁的皇弟刘协为渤海王,袁绍也被授为司隶校尉。
大将军何进由此真正地掌控了朝政大权,但他对宫中张让等十常侍十分忌讳,决计不入宫一步,即使汉灵帝的葬礼他也称病不入宫陪丧,更不送葬。何进所以如此谨慎,缘于他心底里有对宦官的深深的戒惧之心。
袁绍对宦官也恨之入骨,这日劝说何进道:“前朝窦武欲诛阉竖反为所害,在于事先言语漏泄,且五营兵士皆畏服阉竖,窦武却欲用之,由此招祸。如今大将军兄弟带领劲兵,可为天下除祸,此天赞大将军啊!下官以为,现在新君即位,宜驱逐宫中阉竖,使他们远离新君,以绝后患!”
何进上次险遭蹇硕毒手,早将宦官恨之入骨,当然赞成袁绍之言。
曹操得知了袁绍的心思,认为他行事过于偏激,遂当面劝道:“宦者之官,古今皆有。若其不拥有权宠,不过宫中侍者而已,又有何惧?若欲治其罪,当诛首恶,没有必要驱逐所有宦官。”
袁绍不认同曹操之语,斥道:“张让等十常侍今历三朝,在宫内外盘根错节,若仅问首恶,如何能够清算?阿瞒,宫中早已没有曹家之人,你何必又心存慈怜?”
袁绍这句话暗含机锋,语讽曹操为宦官之后,弄得他很是无趣,二人于是不欢而散。
何进欲驱除宦官,当然要征求妹妹何太后的意见。不料此举遭到她的反对,使人答复道:“宦官统领宫禁,自古至今且汉家规矩皆是如此,万万不可废。何况先帝新弃天下,若没有宦官居中联络,难道让我与士人直接对话吗?”
何进看到妹妹坚决反对驱除宦官,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一时无措,只好找来袁绍商议。
袁绍了解了何太后的传话,叹道:“太后此举看似无私,其实有私啊。属下知道,太后当初保位为皇后,张让等人又是向先帝固请又是捐款,他们还是出了大力的。然时过境迁,这帮阉竖已是乱政祸端,岂能因小惠而弃大事?”
何进毕竟智术浅短,叹道:“太后如此说话,就是在朝臣面前亦似有理啊!本初,蹇硕已被诛,则首恶已除,就听太后之言,还让他们在宫中伺候如何?”
袁绍摇头道:“这些阉竖亲近至尊,他们在宫中出纳号令,若不悉废,必成后患。大将军,想想前朝窦武的事儿,这些看似柔弱的阉竖,一旦临事会凶残无比。殷鉴不远,大将军万不可心存怜惜!”
“然太后坚决反对,如何应之?”
袁绍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断然道:“只好这样了。大将军,为今之计,唯有行大将军令,召四方猛将及豪杰集于京师,使太后惊惧,这样一来,太后许是会听从大将军之言了。”
“召四方猛将?本初啊,我已然统领京师甲士,有必要再召集他们吗?”
“当然有必要!京师甲士再多,皆要听从大将军之令,太后能有一丝惊惧吗?若四方猛将统兵前来,太后不明所以,定然有所顾忌,届时大将军再说什么话,她就会听之信之了。事不宜迟,请大将军速速行令。”
何进毕竟毫无主意,且袁绍在诛杀蹇硕的过程中立有大功,他早对袁绍言听计从。过一日,何进就派人出城传令。北路传令之人西出雒阳,然后渡过黄河到了河东郡,见到了领兵驻扎这里的并州牧董卓。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氏。他自幼好侠习武,此后投军屡立战功,历任西域戊己校尉、并州刺史和河东太守之职。关西韩遂起兵于凉州,朝廷连派六军前去征讨,不料其他五军皆败绩,唯有董卓统领之军巧用水势,从而全身而退,汉灵帝大为赞赏,当即拜董卓为前将军、征辟为并州牧。当汉灵帝病重的时候,董卓闻讯引兵自太原郡移至河东郡,密切观察京城动静。现在得何进令,看到可以引兵入京,不禁大喜过望,遂整顿兵马欲前行。
何进一边派人出京传令,一边利用自己与袁隗共掌朝政的机会下令清算宦官家人的劣迹。长期以来,这些宦官家人利用权势,在郡县之间巧取豪夺并鱼肉乡民,民愤极大。一时间,全国十三州皆开始逮捕宦官家人、没收其土地、抄没其家产,搞得轰轰烈烈、声势极大。张让等十常侍闻讯家人遭难,无法援手,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他们知道,若非自己躲在深宫中,那何进等人碍着太后的面子不敢入宫拿人,许是早被下在大狱之中了。
张让等人深知要示弱的道理,他们一面派人手持金珠宝贝前去贿赂太后母亲舞阳君以及何进的弟弟何苗;一面齐赴何太后面前跪倒,然后齐声大哭。
何太后眼见这帮痛哭流涕的老人儿,想起他们日常勤勉伺候的模样,心中顿时放软,叹道:“你们一味痛哭有何用处?都起来吧。到底有何难事儿?我看在你们多年勤勉伺候的份儿上,会替你们做主的。”
诸常侍要的正是这句话儿,他们对视一眼并不起身,而是用眼色推举张让说话。张让用手撸了一把涕泗,呜呜咽咽道:“禀太后,小人们哀伤如此,是想请太后怜惜,帮小人们乞下命来!”
何太后道:“好端端地,谁要你们的命了?家兄前些日子曾经传话进来,不过让我将你等驱除出宫而已,我当时就回绝了。唉,多年来你等行事甚是勤勉,皇帝已然习惯,不用再换。”
“小人们沐浴太后的恩惠,只是大将军终不肯放过我等。想来太后不知,近来大将军先是派人传令四方猛将入京,继而举国大索我等家人并抄没家产,这手段,实在是不欲我等活呀!”张让说完,又复泪飞如雨。其他宦官见状,尽复倒地哭声一片。
何太后得知哥哥传令四方猛将入京,不禁感到万分诧异:“召四方猛将?京城禁卫皆由家兄掌握,他再召诸将,意欲何为?”
张让泪眼婆娑,哽咽道:“想是太后日常回护我等,大将军欲用外人来胁迫太后吧。”
何太后大怒道:“胡闹,怎可如此妄为?来人。速传皇帝之旨,四方将领未奉旨不得向京师开动。”如今皇帝年幼,何太后临朝称制,则太后之命即是皇帝之旨。
张让等人见状大喜,张让又起身拜道:“皇太后圣明!禀太后,自先帝即位以来,我等在先帝身边勤勉伺候,使先帝在位二十一年里国泰民安。小人们虽无功劳,亦有苦劳。如今大将军见疑,小人们不敢与大将军相抗,情愿出宫回归故里,乞太后垂怜。”
其他宦官待张让话音落下,也一同拜道:“乞太后垂怜!”
何太后摇摇头断然道:“不许胡说!你们先起来,然后说话。”
众人看到何太后态度坚决,遂起身站立在太后面前。他们皆脸带涕泗痕迹,宛似花猫一样的脸蛋,令两侧的宫人见状心中好笑。
何太后待他们站定,方缓缓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出宫的,今后依然在宫中伺候即可。家兄那里,我这就派人传他入宫。哼,自从先帝逝后,他始终推推托托不肯入宫,不知道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诸宦官闻言,不觉互对眼光,何太后未曾发现,他们眼光中有欣喜,更有一丝阴冷。
何进接到太后之令,心中感到不安,只好又召来袁绍前来商议。平心而论,何进缘于蹇硕上次谋刺的恐惧,将入宫视为畏途。袁绍却信心满满,认为宫中宦官的威胁已然消散,因而力劝何进入宫:“大将军早已执掌宫禁,现在又召京外猛士,那帮阉竖孤悬宫中无依无援,不过恃太后之力而已。窃以为大将军宜进宫,正好当面向太后陈述驱除阉竖之事。”
何进依然犹豫。
袁绍继续劝道:“那帮阉竖现在彷徨无计,以保命为要,他们见了大将军只会讨好,又哪儿敢有妄图之心呢?这样吧,若大将军实在不放心,就让吾弟公路随大将军前往宫城,那些阉竖眼见有大队甲士随行,定然不敢造次。”袁绍口称的公路系袁绍的异母弟弟袁术,现任虎贲中郎将。
看到袁绍如此恳切地劝自己入宫,何进心中也渐拾一些信心,方才勉强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