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到牵连(第6页)
回到六顺商行远远就看到门口站了兵,六爪女微微诧异,难不成又有军队来骚扰了?想到红点,六爪女顿时有了底气,从容走了过去,刚刚到门前,当兵的马上立正敬礼,好像六爪女是他们的长官。六爪女不惯这个道道,有些慌乱,本能地用了对伙计的口气:“快把这些东西接过去,提了一路累死了。”两个兵连忙从六爪女的背上接过了菜筐子,帮着她送进了六顺行。
进了六顺行,才看到昨天见过的胖营长还有那个连长、排长正坐在前堂和龙管家聊天、泡茶,气氛看上去很平和。见六爪女进来,几个人齐齐立起,龙管家抢先说明:“头家,这些弟兄今天是专门过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这些人即使不是过来赔礼道歉的,看在他们是红点的面上,六爪女也不能不热情接待:“俗话说不打不成交,你们还那么多礼数干啥?从你们团长那头算起,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再说了,我们也不应该对这位兄弟动手,委屈了他。”六爪女说的“这位兄弟”指的就是那个被她扇了耳光又绑了起来的排长。
胖营长呵呵笑着说:“难怪头家一个女子能把六顺行治理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足以证明头家是一个巾帼英豪,我治下不力,深感惭愧啊。”
六爪女记得这个胖营长姓王,试探着说:“王营长吧?”胖营长哈哈大笑:“头家好记性,卑职王耀挺,光宗耀祖的耀,挺身而出的挺。”
胖营长连忙客气,六爪女说了一声:“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胖营长也就不再客气,打着哈哈答应了。
六爪女看到他们都还站着,连忙招呼:“几位坐吧,当兵在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真的不容易。”几个人就坐,六爪女又想起了刚才站在门外的士兵:“叫门口的弟兄也进来喝茶,别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外面。”
王营长不屑:“不管求他们,他们生来就是站着的命。”
六爪女叫胡子:“胡子,你去把外面的弟兄叫进来招呼,泡好茶。”又对王营长说:“站在门口人家以为出了啥事,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胡子一直站在门外看热闹,听到六爪女吩咐,答应一声跑了。
喝了一阵茶,聊了一会,场面就熟络了,相互间也没有了拘谨。王营长是个广东鬼佬,大脸盘,长了满脸胡子也不剃一下,六爪女以为他五六十岁了,一问才三十,立刻按照老习惯给他取了绰号:胡子,想到六顺商行已经有了个胡子,就又改了一下叫大脸猫了。
“王营长,你看你脸上的胡子像只猫似的,我以后就叫你大脸猫好不好?”六爪女的毛病,给人家起了绰号就要叫出来才过瘾,她总觉得叫谁的绰号比正经八百叫名字亲热,也更容易记住。
王营长尴尬哂笑:“呵呵,随便了,讲啥不就是个称呼么。”
随同前来的连长又提起了四眼县长:“头家,我那天真的有些唐突,只听那个戴眼镜的跑过来说你们六顺商行把我的人绑了,也没顾上详细问问,就跑来瞎闹,要不是团座来得及时,说不定就创下大祸了。”
连长这么一说,六爪女更砸实了四眼县长借军队征用民房之机,企图把六顺商行搞垮的险恶用心,念头一转,吩咐龙管家:“龙管家,按照老规矩,老总们上门,必要发车马费,你去备些大洋来。”
龙管家附耳请示:“多少合适?”
六爪女说:“这位排长叫我给绑了,受罪了,多给些,两百块。大脸猫官大,两百块,这位连长昨天挨了红点鞭子,也应该慰问一下,两百块,他们带来的弟兄每人十块。”
大脸猫连忙推辞:“不好不好,无功不敢受禄。”
他这么一说,连长和排长也连连推辞:“不行,这不行,叫团座知道了我们就活不成了。”
六爪女咯咯笑:“你们咋那么怕团座?实话给你们说,你们团座小时候最怕我,放心,我不会给他说的,他归他,你们兄弟们归你们兄弟们,也不要说无功不受禄的话,今后我拜托你们的地方多了,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六顺行。”
正说着,龙管家捧了一堆大洋进来,白花花的大洋就像耀眼的阳光,几个军人都眯缝了眼睛盯住大洋发呆,六爪女心里暗笑,龙管家随身带了几块红绸巾,按照六爪女说的数,包成了几包,给了几个当官的,又到院子里给当兵的每人发了十块,就听得外面一哄声的激动嘈杂,六爪女知道是那几个守门的兵拿到了钱高兴。
中午吃饭,六爪女选了客家大酒楼,她这边带了龙管家、胡子、哑哥,大脸猫那边是随同他来的三连长、排长,还有三四个士兵。大脸猫不让士兵上桌,六爪女看不过去,就另开了一桌让胡子照顾士兵,士兵很感激,胡子心里没底不知道该点什么档次,过来请示六爪女,六爪女说我们吃啥你们吃啥,那几个当兵的便感动得了不得,连连给胡子说头家好。
六爪女要了一大桌菜肴,连城米酒坛子桌旁摆了一长溜,让大家敞开吃喝。即便当官,军营里的伙食也好不到哪去,能有机会在连城县最高档的客家酒楼美餐一顿,也算是难得的口腹之福,官兵们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比起竹林寨伙计们的肉日一点也不差。酒酣耳热之际,六爪女问大脸猫想不想挣钱。上午在商行的时候,她给大脸猫他们几个发钱,就是要试探一下他们爱钱的程度,明明知道六爪女跟他们团座的关系,见了钱却也敢收,证明这几个家伙都是贪货,只要他们贪钱,六爪女的计谋就有了思想基础。
大脸猫嘴里塞满了鸡鸭鱼肉,大胖脸撑得就像吹胀了的猪尿脬,两眼放光:“头家你说,我们这种扛枪吃饭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今天没明天?趁活着不赶紧赚些钱留给家里人,上战场吃上一粒花生米啥都没了,老婆孩子谁管?”
六爪女的眼睛里也放出光来,与大脸猫不同的是,六爪女眼睛里放出来的光贪婪的色彩淡,凶狠的色彩浓,以至于大脸猫都有些惊愕,好在六爪女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马上又变得平静如水:“你卖给我十杆枪吧,新旧不论,只要能打响。”
大脸猫吓坏了:“卖枪上面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六爪女咯咯笑:“我没说清楚,实际上不是卖,是借,每借一杆枪,我给你十块大洋,用过了还给你。”
大脸猫松了一口气:“你看你说的话,头家要用枪尽管说话,到我的团里,拣好的的拿,别跟我提钱字。”
六爪女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大脸猫差点没跳起来:“真的?那我可不敢做主,一定要给团座汇报一下才行。”
大脸猫看着六爪女,忘了吃喝,六爪女也不多说,端起酒杯:“来,大脸猫,我敬你一杯,今后大生意我们一起做。”
大脸猫魔怔了般木僵僵地端起酒杯,六爪女一干而尽,他也把杯中酒喝光了。六爪女知道,按照她的计划,能得到那么一大笔钱,是大脸猫做梦都难遇到的横财,他为此犯晕是正常的。
4
今夜没有月亮,天空幽暗的深蓝看上去冷冷地,远处不知谁家的门前挂了一盏灯笼,给地面投下了一圈蜡黄。不远处,南洋商行的石墙黑黢黢地活像山壁,遮挡了暗蓝的天光。六爪女躲在街对过民舍院墙的拐角处,看着胡子他们几个把一杆杆大枪传递进去。其实这些事情都是事先勘察好、计划好了的,应该说万无一失,根本用不着她亲自来,可是,她却仍然跟着来了。她的下意识可能还是要亲眼看着南洋商行能够按照她的计划,就像被山水淹没的茅屋垮塌成一堆废墟。
其实回想一下,她觉得她并没有对南洋商行做过超越了商业竞争的歹事恶行,可是他们却非要对六顺商行置之死地而后快,这里面既有卑鄙无耻的谣言污蔑,也有心狠手辣的借刀杀人。在这之前六爪女尚没有对南洋商行进行全面反击的念头和机会,现在,既有充足的仇恨冲动,又有现实的军方力量,她觉得不彻底把南洋商行做死就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六顺商行的众伙计。
看着胡子他们在南洋商行墙里墙外忙碌,六爪女心里充满了报仇雪恨的快感。胡子他们弄好了,悄没声地跑过来交差:“都好了,藏到了他们的铺底下还有柴房里。”
六爪女回到六顺商行倒头便睡,她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跑去找大脸猫,然后再去找红点,一天下来要跑很多路,办很多事,还要看很多热闹,即将到来的一天将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她期待着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