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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爱物而不执着于物
人不是生活在真空,而是生活在实实在在的现实之中。生活中免不了要与各色各样的事物发生关系。这“物”是广义的,包括名誉、地位、权势、财富、声色、山水等。人是自己主宰自己、自己主宰外物,还是沦为外物(如金钱)的奴隶,失却独立人格,这是一个亘古而又常新的话题。
1.游于物内的弊病
“凡是物都有值得欣赏的地方。既然这样,也都可以给人以快乐,人不一定非要看雄奇壮丽的名山大川不可。吃酒糟,喝薄酒,都可以醉人;蔬菜瓜果之类的,也可以吃饱。”
东坡说:“依此类推,我们到哪里不能得到快乐呢?!”
“人们常常求福避祸,这是因为福是喜事,祸是悲事。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而外物对人们的满足毕竟有限。在实际生活中,遇到一样东西,人们心里总是老想着这东西是好呀还是坏呀,是要它呢还是不要。这样一来,人们哪里还会有真正的快乐呢?
“人为什么这样?这是人太过于看重外物,游心于物之内,而不是游心于物之外,这样就会为物欲所累,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和享受。
“物不管是大还是小,如果人一旦陷到了这物里头,从里头往上下左右看,这物肯定是又高又大。钻到钱眼里的人,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高、更大、更好了。人被高大的外物笼罩住了,就会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样,美丑交错而生,忧乐夹杂并出,这当然是很可悲的呀!”(《超然台记》)
人,一旦像东坡先生说的“游于物内”,而不“游于物外”,乐不思蜀地沉浸在没有穷尽的对“物”的占有欲中,永无止境的膨胀状态中,成了“物”的奴隶,那还有什么真正的人生乐趣呢!钱,可以使人不择手段;名,可以使人变得虚伪;欲,可以使人失却理智;权,可以使人胆大妄为……君不见,在种种物欲的引诱下,善男信女蜕变为不法之徒,进而沦为阶下之囚,网络欺诈一再发生。这“游于物内”,人为物所役,不仅最后会失去人生的乐趣,还会失去人最起码的良心和道德。
与“游于物内”的待物态度截然相反的是——超然物外。
2.超然物外
老子说:“虽有荣观,燕处超然。”这大意是,虽享有繁华的生活,却不沉溺在里面。
这正是一种超然物外、脱出尘寰的人生意绪。东坡先生又正是具有这种旷达精神的人。他在《超然台记》一文中谈了自己的切身体验。
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秋天,苏东坡由杭州通判调任密州(在今山东诸城)知州。我国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北宋时期杭州早已是繁华富足、交通方便的好地方。密州属古鲁地,交通、居处、环境都没法儿和杭州相比。
东坡说他刚到密州的时候,当地连年收成不好,到处都是盗贼,吃的东西十分欠缺,他和家人还时常以枸杞、**等野菜作口粮。人们都认为东坡先生肯定不快活。
谁知东坡在这里过了一年后,脸上长胖了,甚至过去的白头发有的也变黑了。这奥妙在哪里呢?东坡说,我很喜欢这里淳厚的风俗,而这里的官员百姓也都乐于接受我的管理。于是我有闲自己整治园圃,清扫庭院,修补破败的房屋;在我家园子的北面,有一个旧亭台,稍加修葺后,我时常登高望远,放任自己的思绪,作无穷遐想。往南面眺望,是马耳山和常山,隐隐约约,若近若远,大概是有隐君子吧!向东看去是卢山,这里是秦时的隐士卢敖得道成仙的地方;往西望是穆陵关,隐隐约约,像城郭一样,师尚父、齐桓公这些古人的流风余烈,好像都还存在;向北可俯瞰潍水河,想起淮阴侯韩信过去在这里的辉煌业绩,又想到他的悲剧命运,不免慨然叹息。这个亭台既高又安静,夏天凉爽,冬天暖和,一年四季,早早晚晚,我时常登临这个地方。自己摘园子里的蔬菜瓜果,捕池塘里的鱼儿,酿高粱酒,煮糙米饭吃,真是乐在其中。
东坡说,我之所以能时时处处都很快乐,关键在不受物欲的主宰,而能游于物外。(《超然台记》)实际上,也正是这样一种旷达的人生思想帮助苏轼在逆境中保持对生活的信念和乐观态度。
人,只有摆脱了外物的奴役,自己主宰自己,才可能永葆心灵的恬静和快乐。超于物外,官大官小不系于心,钱多钱少无所谓,有名无名也不在乎,穷通得失淡然处之,这样不就无往而不乐了吗?
3.寓意于物
谈到人与物的关系,苏东坡还提出了“寓意于物”和“留意于物”这样两个概念,意思是说,人们对待客观事物,应该采取随机寄托而不是执着固滞的态度,这样就能超脱于得失、福祸、荣辱、是非之外,始终保持乐观的心境。
说得更明白点,“寓意于物”就是以物来寄寓自己的感情,从中获得喜悦和美感,而不是想占有它,用来满足个人的某种奢望和癖好,甚至成为拜物狂,以致因追求、丧失而产生烦恼和邪念。“留意于物”的含义恰好相反。
所以,东坡先生说:
“君子可以把心意寄托在物中,而不可以把心意留滞在物中。寓意于物,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也足以使人快乐,相应地,就算是‘尤物’(也就是优异的东西)也不会给人带来祸患;留意于物就不一样了,微小的东西足以带来祸患,优异之物也难以使人快乐。”
《老子》上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这四样东西,古代的圣人也并没有都废弃它们,但只是把自己的心意寄寓在这些东西上,而不是贪婪地追求它们、不顾一切地要占有它们,以至于受其左右,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