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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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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丙子因为儿子抽烟烧了大土铳家的草垛,给大土铳赔了五十元钱。不赔不行,大土铳天天在他家门口吵,半夜还在敲门,让他做不了生意睡不好觉,赖了几个月还是给了,人都怕狠角。赔是赔了,肖丙子就想这钱得补回来。

那天碰到买东西的许会计,问是不是金满仓的培训费报销了,有没有这回事。许会计说,你眼红,那你也去参加新技术培训,一视同仁,但往酒里掺水的技术不算。

这肖丙子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讽刺他,想到半夜,想出了个门道。第二天就去了荆州市的小北门农资市场,买了两袋化肥还有农药,凑齐了两百元,用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驮着回来。本来是想中午躲着村里人的,因为下雨之后路没干透,骑得慢,路上又碰上了一头牛挡他的路,这也是活该他露馅,是潘忠银喝醉了酒在路上一边赶牛一边唱民歌:

我肩背雨伞到姐家咧,哎姐——

小郎我心里想起了病,哎姐——

我双手捧在姐腰里,哎姐——

小郎我死了姐心疼啊,哎姐——

潘忠银喝高了之后就浪了,只顾在歌中调情。那牛又不肯走,挡在路中间拉屎拉尿,肖丙子驮得太重,车一晃一歪,两包化肥掉了下来。听到咚的一声,潘忠银朝后头一看,肖丙子的自行车歪倒在地上,化肥袋子摔破了,白花花的化肥漏了出来。

肖丙子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看着化肥撒在地上,气恼地说:“好狗不挡路唦。”

潘忠银说:“丙子,我也没挡你的路,你说些恶语做什么?”

两个人装好地上的化肥,肖丙子就要潘忠银的牛帮驮着那包好的,自己驮着破口了的那袋回家。

回了家,肖丙子就着臭豆腐喝了两杯酒壮胆,然后从屋里提出一对打的野鸭,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了点气味,想了想,还是提着,去找洪家胜。

洪家胜看到肖丙子一脸酒色,提来两只死野鸭,一群苍蝇也跟着飞了进来,问肖丙子啥事。肖丙子说没事,给你吃的。洪家胜问,毒死的?肖丙子将那死鸭子提到洪家胜的鼻子前,说,你闻下,我打的。我说书记,你哪天相信我一次,我死也瞑目了。我纵然不是五好村民,四好也是够格的吧。洪家胜说,那是村民投票评的。丙子,有啥事?我不吃野鸭。肖丙子将野鸭丢到洪家胜脚下说,书记,洪哥啊,你这是存心不给我面子,收别人的可以,收我的就是毒药?洪家胜说,我收了谁的?肖丙子说,我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对全体村民要一碗水端平。洪家胜说,丙子,有话就说,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

肖丙子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这个……也麻烦你帮我签个字。”

洪家胜瞥了一眼,哼了一声,未接,也未朝他看:“签啥字?”

肖丙子说:“报个销呀。”

洪家胜鼻子里放出一条气来:“给村里买东西了?谁让你买的?”

肖丙子说:“不是,我在荆州报了个名,学习新技术。听说村民学新技术都可以报销,能给满仓他们报不能给我报?你书记说话要算数哟。”

洪家胜把单据拿过去看了看,说:“……学习资料……小北门农资商店?你的学习资料呢?你在农资商店学什么?以为我没看到你驮两袋化肥回来,呵呵。”

肖丙子谎话被戳穿了,浑身发痒,还是鸭子死了嘴硬说:“你、你这是分三六九等,是歧视咱们贫下中农……”

肖丙子提着野鸭在路上骂骂咧咧地走着,后面有拖拉机按着喇叭要他让道,这人就倔了,不让。他转过身,看到开车的周师傅脸上沾着机油,在车上吼他:“肖丙子,耳朵聋了,撞死你!”

肖丙子站在路中央说:“你敢!去哪儿?”周师傅说:“镇上。”肖丙子就往车厢里爬。周师傅没停车,突突突地开着依然吼他说:“你上来做什么?”肖丙子举起野鸭说:“镇上卖野鸭!”

肖丙子在镇政府门口跳下车,直奔二楼镇纪委,说要举报天露湾村书记洪家胜。纪委的沈组长正好值班,看到一个农民提着野鸭要举报村支书,便要他写个简单的举报材料。肖丙子说我不会写,沈组长就问,你举报你们的书记什么?肖丙子说,他收受村民金满仓三十棵葡萄苗一百八十元钱的贿赂,利益交换,他还给金满仓报销了两百块钱的种葡萄培训费。

沈组长就帮他记录,完了让他签上自己的名字。肖丙子这还懂,说我匿名举报,真名怕他报复打击。沈组长说,你实名制我们处理快,再说,你人已经来了,还匿个鬼名,这点事。肖丙子说,什么,这点事?那多大的事才算是事?肖丙子坚持不签字,说,我就看着你们处不处理洪家胜!你们不处理,我举报到县纪委、市纪委、省纪委、中纪委!……

肖丙子回到家,就开始散布“洪家胜被举报了”的消息。他跑了一天,也够累的,破着嗓子吱吱呀呀地说:“镇上要来调查他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的事,这下有好戏看了。”有人问:“你咋知道的咧?”肖丙子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举报的很聪明,将他的几个问题绑在一起,葡萄苗,还有慷集体之慨拉拢金满仓,报销他私人的培训费用,这次洪家胜难逃一劫。”

许会计的老婆白水彩寻找家里跑出的小猪,她牵着猪听到肖丙子唾沫乱飞地讲举报,插嘴说:“丙子,你这激动的,像是你家喜事,该不是你干的坏事吧?”

肖丙子说:“我哪会干这种下作事,这不是断子绝孙的事嘛。”

吴红英帮腔说:“我们家丙子是老实人,谁干了坏事,组织不清楚,纪委是嗨干饭的?”

白水彩说:“反正,要实事求是,良心第一,满仓报销培训费的事,我们家得坤是第一个反对的人,肖丙子,你可不要扯到我们得坤头上。”

肖丙子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谁在拍手欢呼,谁在暗中发抖,老百姓心里清楚。”

白水彩牵着猪说:“看你打鸡血一样的……”

白水彩觉得不对,这事儿真要查到洪家胜头上,咱们老许肯定会牵连,凶多吉少。白水彩将猪撵进猪圈关上,急忙来到洪家,见黄秋莲在,就说:“秋莲,书记回没?”

黄秋莲说:“是水彩啊,还没回哩。”

白水彩说:“给你说个事,刚才,肖丙子说镇纪委要来调查洪书记腐败的事,你可得留个心眼。”

“调查我们家胜?”

“是呀,我就想问,书记要金满仓那三十株葡萄苗干什么?”

“就为这?葡萄苗?”黄秋莲思忖着,一拍大腿说,“不会是金满仓设的局,让我们老洪钻吧?”

白水彩问:“钱给他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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