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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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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场长怜悯地看着他,摇头而去。

洪大江开始点火做饭,田埂上挖的小灶,他下了面条,用青花大碗盛起,闻闻鸡头苞梗,有点馊了,又没有菜,想了想,还是将鸡头苞梗倒在沟里了。他打开酱瓶,挑了一撮酱放进面条里一拌,呼呼地吃起来。吃着吃着,一颗眼泪掉进碗里。

好歹肚子搞饱了,这就行了,但对父母以及金甜甜的思念让他决定回村里一趟,看看也行。他备下了口罩,加上头发深长,村里人认不出他来。

天近黄昏,他戴上口罩,骑上摩托在湖边村路上往南嘴而去。

到了天露湾,天色就麻黑了,路上没有人,只有一两条狗在游**。但熟悉的柴烟的气味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家。柴烟升起,那叫炊烟;炊烟袅袅,那叫乡愁。

洪大江也有几年没回家了,村庄格局还在,但房子完全没有旧样,全是新起的楼房,就像个暴发户,都是种葡萄发的家。这对他种葡萄的决心是一个激励,他才不在乎一栋楼,他在乎的是一个事业。

辣椒酱拌面,吃齁了,口渴了,于是他将摩托停在树丛边,装着哑巴,到了小卖部,指着汽水,咿咿呀呀地伸出一个指头。

吴红英拿过汽水问:“是这种?”

洪大江又咿咿呀呀地点头,还做了两个哑语动作。吴红英伸出一只手指表示一块钱一瓶。洪大江付钱,撬开瓶盖,喝着汽水大摇大摆地走了。

吴红英手上攥着硬币,望着洪大江的背影,看他骑上一辆大摩托,往湖边土路而去,她琢磨着这个陌生人是干啥的。肖小安从院子里出来,吴红英说:“小安,刚才一个戴口罩,蓄长头发、长胡子的哑巴,骑好大的摩托,往湖边去了,奇怪呀。”

肖小安说:“长头发长胡子?哑巴?骑大摩托?”

他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嘴里却说:“是来村里偷狗的吧,咱们家又没狗,别理。”

他还有一万多块钱在洪大江手上,他必须替他保密。

洪大江踅到自家的葡萄园里,钻了进去,青蛙和蚱蜢到处蹦跳。避雨棚换成了设施大棚,他借着手机灯光举着葡萄幼穗,自语说:“太多了,太密了,这是怎么种的!”

老爸无心打理葡萄园子,或者技术太差。他用手开始疏果,将小的、残的果子摘掉。他整理了不少的果穗,看时间不早了,月亮也落下了,钻出园子。

他记起他要去金甜甜家,看她走了没有。他在很远就下了车,怕引擎声惊动了人。在月色里,一栋造型漂亮的徽派建筑矗立在眼前,从门缝里瞄去,中西合璧的庭院,崭新宽敞。

他在有灯的窗户里找人,三楼的玻璃窗户里,终于看到了金甜甜的剪影,佳人依旧,她还在家!洪大江一阵惊喜,但这个女人早就不属于自己,或者根本没属于过自己,不过是情窦初开、青春时期的一点朦胧感觉罢了。好吧,这个女人好陌生了,她的气味越走越远,而牛粪和葡萄的气味越来越浓,他沉浸在现在的生活中,而不是臆想过去的旧事。他徘徊了一会,直到有人经过,他才打亮车灯跑了。

他低头摸着狗,叫它:“小黑!小黑!”

那狗呜呜地想说话,并咬着他的裤子,意思是要将他拉回新建的院子里去。这可不行,洪大江撵狗,将它掀开,说:“小黑,回去!”

小黑狗哪会回去,还是呜呜地低吟,声音越来越大。院子里洪家胜在喊:“小黑,跑哪儿去了?小黑!谁在逗咱家狗?!”

狗叼着洪大江不放,他爸朝院门口走来,还咳嗽了两声,他骑上摩托车挣脱狗就跑。

狗不仅紧紧追着他,还大声吠叫,好像在说他不够朋友;有时咬到他的摩托,有时咬到他的裤子。狗咬到他的凉鞋,他的一只凉鞋终于被咬掉了。

那只鞋分散了狗的注意力,它叼上了凉鞋,想再追赶摩托已经不可能,摩托绝尘而去。

洪大江骑了很远,直到村里平静下来,没有了狗叫。他穿着一只鞋,又原路返回,打着灯光找鞋。

鞋不见了。

他远远地看着自己家新楼房的剪影,也很气派,也占有着那一块天空,他为自己坚持做三层而得意,否则在村里就没一点看相。

洪家胜在屋里泡脚,边泡边看报纸。狗从狗洞里钻回来了,出现在他们面前,叼着一个东西。黄秋莲在说:“狗叼的什么?”

那狗将一个东西放到地上,洪家胜一看,是一只破凉鞋,说:“一只凉鞋。”

黄秋莲说:“哪儿来的?小黑,哪儿叼来的?!”

狗呜呜叫唤,说不上来,它心里在说什么,谁也不知道。洪家胜说:“这狗平时从不在外头叼东西回来的。”

黄秋莲说:“半夜在野地里叼一只鞋,不干净的东西,赶快扔出去!”

洪家胜捡起鞋,从院子里往外面的路上扔去。

可是早上洪家胜在院子里扫地,扫到狗窝里,狗在那儿躺着,昨晚他扔掉的那只破凉鞋又被这狗叼了回来。洪家胜诧异万分,将狗撵出窝,再拿起这只鞋,嘴里说:“是个什么鬼?”

他这次没扔,将这只鞋放在了柴堆顶上,并吐上了一口唾沫压秽气。

吃过早饭,洪家胜去葡萄园干活。他掏出疏花疏果的专用剪刀,进入葡萄大棚里,突然看到地上有许多掐掉的小果实,这是哪个搞的?再一看头上的藤子,一串串未成熟的果穗形状漂亮,颗粒均等,他更加惊奇,心想,是谁帮我干的?这一看就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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