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痛定思痛蜀丞相欲揽大权(第1页)
第九章 痛定思痛,蜀丞相欲揽大权
成都军营中的人没有睡,魏国尚书右仆射司马懿也没有睡。他倚着书架坐在书房中的竹席上,手捧着一个书卷。烛火轻晃,将司马懿的身影映照在书架上,看上去飘摇不定,有些阴森。看得兴起,司马懿长叹一声:“成为一国之主,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决断之力啊。”
这时,司马馗忽然奔进来,带起一阵风,差点吹熄了蜡烛。
司马懿一惊道:“四弟,你这么慌张干什么?”
“小弟不是慌张,小弟是高兴啊,有天大的好消息。”司马馗压低声音道,“皇上已决定退兵了。”
司马懿更吃惊了:“这怎么可能?我大魏南征的殿后之军,今日才离开洛阳,怎么会现在退兵呢?”
“这一次出征兵马太多,殿后之军虽是刚出洛阳,可前锋已到了宛城。那前锋军到了宛城,就再也无法前进。”司马馗神秘兮兮道,“因为呀,突然发生了瘟疫。嘿,这都是盛暑兴师闹的,让这么多的人挤在一块,不生瘟疫才怪呢。”
司马懿思索片刻,仍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这瘟疫有多严重?除了前锋军中,别的军中可发生了瘟疫?”
司马馗轻松道:“听说那瘟疫倒不怎么严重,只死了十余人,而且除了前锋军,别的营中还没有发现瘟疫。”
“皇上退兵,不是因为瘟疫。”凭着对曹丕的了解,司马懿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把握,笑了笑道,“皇上定是发现东吴早有准备,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不得不借口瘟疫发生,提前退兵。”
司马馗半信半疑道:“当真是这样吗?”
“必定是这样。皇上这次出征十分小心,各营之间相距甚远,就算前锋军中发生了瘟疫,也不会累及全军。何况瘟疫只死了十余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依往日的惯例,在这种情形下只要及时隔开发病之人,就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做了那么多布置,岂会因此小小的瘟疫就断然退兵?”司马懿摇了摇头,“皇上自视极高,又极好虚荣,因此在心底里对他自己也极为苛刻,绝不容许自己失败。”
司马馗迟疑道:“如果你的判断是真的,这就是说,除非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否则皇上绝不敢轻易言战。”
司马懿笃定道:“正是如此,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这也太荒谬了吧!”司马馗大叫起来,“兵战之事,最是凶险,也最是变化无常,什么时候都难说有什么绝对胜利的把握啊。”
“皇上以此心态出征,今生今世也难求一胜。所以……这会给我们兄弟一个极好的机会。”司马懿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一国之主,最重要的是有决断之力。在一个决断之力极强的君主面前,臣下想要谋取兵权,千难万难。我们这位皇上多少有些决断之力,并不容易伺候。但是渴望得到胜利,却又无法取得胜利的焦躁心态,会一点滴一点滴地将我们这位大魏皇上的决断之力消磨掉。”
司马馗似懂非懂道:“小弟给二哥带来的果然是好消息啊。”
司马懿却抬手看了看手里的书卷:“愚兄羡慕那诸葛亮啊。上天给了他很多不如意的东西,却也给他留了一个最得意的宝贝——一个毫无决断之力的一国之主。他根本用不着似愚兄这般煞费苦心地在书缝中揣摩古今人主,以从中得到与人主周旋的微言大义。”“他只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就行了。”——这句话到了司马懿嘴边,又吞了回去,诸葛亮的野心又是什么呢?
司马懿没有猜错,几日后,从前方传来确切的消息,曹丕退兵果然不是因为瘟疫。孙权已拜朱然为大将,在江陵城布下五万步兵,同时孙权亲自统领东吴最精锐的水军,严阵以待。如果曹丕兵临江陵城下,孙权统领的水军就会从他的侧后方出现,与朱然一起形成包夹之势,使魏国军队腹背受敌。
曹丕不敢继续南征,只好半路撤回,只说军中出现了瘟疫,想尽一切办法掩饰此事。曹丕暗中下旨,不准任何人谈论东吴方面的军情,幸好司马懿在军中安插有自己的人,才能探听到真实的情况。
司马懿知道,以曹丕的性格,吃了这样的大亏,越是掩饰,心中就越是窝火,也越有可能迁怒于人。对于司马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把皇上的怒气引到曹真、夏侯尚身上。在眼前的情形下,如果曹真和夏侯尚被削夺了官职,那么他们的兵权就极有可能落在司马懿手中。但司马懿也知道,曹家、夏侯家实为一体,曹真、夏侯尚更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想把曹真、夏侯尚扳倒,谈何容易。尤其曹丕疑心很重,轻易不会把兵权交到外姓臣子手中。所以曹真和夏侯尚必须犯下大错,令曹丕极度失望,司马懿这样的外姓臣子才有可能得到兵权。司马懿深知,每个人身上都有最致命的弱点,只有掌握了曹真和夏侯尚最致命的弱点,才能想出办法让他们犯下大错。一旦他掌握了兵权,就会和诸葛亮直接交手。
此刻,洛阳城外尘雾弥漫,天昏地暗,曹丕的先头部队已经返回了洛阳。诸葛亮又在做什么呢?
成都郊外,晨雾迷茫,树影朦胧。一只鸽子从树梢飞过,消失在晨雾中。陈奉站在破败的院落中,呆呆地望着天空。秦贵走过来道:“那鸽子早已飞走了。”
陈奉长叹道:“唉!老朽本想带给中都护大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现在只能让他失望了。”
“那吴懿真是一个废物,居然这么快就向诸葛亮投降了。”秦贵恨恨道,“我们若能把太后劫出城,定可在外面的郡县引发一场大乱,而吴懿知道太后成了他的强援之后,又怎么会轻易投降诸葛亮呢?到那时,诸葛亮顾内不能顾外,顾外不能顾内,定是方寸大失,乱了阵脚。谁知道吴懿竟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陈奉的语气也充满了遗憾:“如果吴懿能给诸葛亮添点乱,老朽的第三步棋就会落下,中都护大人早有布置。可惜呀,可惜!”
秦贵上下打量着陈奉,眼中透出疑惑之意:“你的第三步棋是李严?”
“是啊。中都护大人与那诸葛亮同列为托孤大臣。诸葛亮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自然应该让中都大人来收拾残局。”陈奉似乎并未察觉到秦贵的变化,“如此一来,中都护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独掌朝中大权,进可争霸天下,退可成一国之主。”
秦贵冷冷道:“陈老先生到底是孟大王的人,还是李严的人?”
陈奉不紧不慢道:“老朽既是孟大王的人,又是李严的人。南中的孟大王对我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孟大王,我会使出全力,帮助孟大王完成独霸南中,不接受任何官府管辖的心愿。白帝城的中都护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理应为中都护大人竭尽忠诚,帮助中都护大人成为成都之主。”
秦贵有种被利用之感,“哼”了一声道:“可我一直以为陈老先生只是孟大王的人。”
“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个蜀人。”陈奉并没有半分慌乱,“诸葛亮执掌大权,对蜀人极为不利。而中都护大人成为成都之主,却对蜀人大为有利。因此,我们共同的心愿,就是不让诸葛亮执掌大权。为了这个共同的心愿,我们必须站在一起。”
秦贵沉默片刻,半信半疑道:“是啊,我们都是蜀人。为了蜀人,我们应该站在一起。不过,那位杨太守已经注意到我了,我不能在成都待下去了,打算到南中去避避风头。”
陈奉点点头道:“也好,老朽是中都护大人的信使,你和李钟他们若扮作我的随从,一路上就不会受到盘查。”
“多谢陈老先生。只是这一次让诸葛亮占了上风,实是可恨。我就算要离开成都,也不能让诸葛亮好受。”秦贵恨恨道,“我要让蜀中的儒生替我出这口闷气。蜀中儒生最敬重的人是秦宓秦大学士。但这位秦大学士却被刘备打入了死囚牢中,引起了蜀中儒生的强烈不满。”
陈奉在心中盘算了一会,赞叹道:“此计甚妙。秦宓因为反对刘备东征,被关进了死囚牢中。其实刘备很想杀了秦宓,只是顾虑他在儒生中名望太大,才未敢下手。可以大造谣言,说诸葛亮执掌大权之后就会诛杀秦宓,以此立威。”
秦贵冷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连刘备都不敢杀秦宓,诸葛亮却敢杀,蜀中的儒生听了这个消息,定会将诸葛亮看成了最可恨的仇敌。”
陈奉也露出了笑容:“到时候,老朽倒要看看诸葛亮还如何服众。”
一时之间,二人春风得意,似乎忘了自己正如丧家之犬般,瑟缩在一个破败的院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