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益州疲惫诸葛亮顺势裁军(第2页)
董允低声道:“丞相,侍中大人曾屡次出入后宫,与太后相见。”
诸葛亮颇感意外:“侍中大人为了何事去见太后?”
董允道:“据说是为了皇上的纳采问名之礼。”
诸葛亮稍加思索,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皇宫内殿中,刘禅拿起一卷文书,缓缓展开,还没有展到一半,就已停了下来,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殿外。门外是一片碧蓝的天空,一群小鸟飞过,啾啾鸟鸣似乎组成了一曲动人的旋律。
黄皓见刘禅又出神,小声提醒道:“皇上,皇上!”
刘禅仿佛沉浸在这只有他能听见的旋律中,毫无反应。
黄皓提高了声音:“皇上,皇上!”
刘禅这才转过脸,一脸不解地看着黄皓。
“皇上应该多看看这些奏章啊。”黄皓把刚刚的文书展开,放在刘禅面前。
刘禅却又向殿外望去,眼中一片迷茫,似是在问着黄皓,又似是在问着自己:“父皇真的在天上吗?”
黄皓安慰道:“皇帝是上天之子。先帝驾崩,自然是回到了天上。”
刘禅痴痴道:“父皇为什么不把朕带到天上去……”
闻言,黄皓大惊失色:“皇上,皇上怎么能这样说呢?”
“朕不想做这个皇帝,真的不想啊。”刘禅满脸痛苦之色,“朕一直盼着父皇回来,想告诉父皇,朕愿意把大位让给二位弟弟……”
“皇上!”黄皓扑通跪下,连连磕头,“皇上,此言万万不可说出口啊。乱世之中,人心险恶,若皇上此言被心怀不轨者听去,国中必会生出大乱。皇上乃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要万分谨慎啊。”
刘禅颓然道:“难道朕连一句心里话也不能说吗?”
“皇上能承袭大位乃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啊。”黄皓又气又急,却也只能好言相劝,“皇上的大位是先帝千辛万苦、流血流汗打下来的。皇上无论如何,也要牢牢坐稳了大位,只有如此,皇上才算是尽了孝心,先帝的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慰啊。”
刘禅抬头望了望天,却再也看不见父亲的笑容,失神道:“可是朕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好皇帝。”
“皇上只要牢牢掌握朝中大权,就一定能坐稳大位。”黄皓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昔日的太子是真的不想当皇帝,搜肠刮肚才挤出几句劝慰的话,“皇上是君,君为臣纲。除了皇上,天上所有的人都是臣,都必须听从皇上的旨意。朝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应该由皇上做出决断,然后才能实行。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够牢牢掌握朝中大权。”
刘禅苦恼地捂住了头:“可是朕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决断啊。”
黄皓推了推案几上的文书道:“皇上乃圣明天子,只要多看看奏章,多用心想一想,就能够做出决断。”
刘禅若有所思,低下了头,拿起刚才展开的文书,认真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不觉念出声来:“治国之道,必先确定立国之策。朝廷以兴复四百年汉室为己任,与篡逆之曹贼誓不两立。故朝廷之大敌,必为曹魏。东吴孙氏背叛盟约,偷袭荆州,伤我将士,夺我城池,终至先帝不归,此诚可恨也。然我大汉之基业,仅保有益州一地,人口亦不过为天下十分之一,且连年征战之余,士卒百姓疲惫至极。以此国力,独抗两处强敌,实不可取。皇上当以兴复大业为念,暂忘旧恶,与东吴和好……”
刘禅忽地停了下来,脸上现出怒意。
一直默默站在御榻旁的黄皓忙问:“皇上怎么不念了?”
刘禅恨恨道:“父皇不能回到成都,正是孙权那奸贼害的。二叔、三叔也是孙权那贼害的。朕与孙权那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相父……相父竟然让朕与孙权那贼和好……”说着,刘禅猛地伸出手,将案几上的文书扫落下去。
黄皓慌忙上前,拾起文书道:“皇上不看这卷文书,还可以看别的文书啊。”
刘禅烦躁地捂住了头:“朕一想起父皇心就乱了,什么也不想看……”
丞相府的书房非常简朴,墙上没有字画等陈设,只挂了一幅蜀汉的舆图,已被烛火熏得有点发黄。案上堆满了各种文书,香炉中积着冷灰,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使用了。商议完几件杂事,马谡环视四周,心中叹息一声,蜀国以蜀锦闻名,这书房中却连一片蜀锦装饰也没有,可见丞相是如何严于律己。
诸葛亮看见马谡的神情,知道他有话要说,抚着胡须道:“幼常,你我二人,有话直说无妨。”
马谡叹息道:“丞相这书房,未免也太朴素了。”
“我是以此来提醒自己——大汉的兴复大业,绝非坦途,任重道远。”诸葛亮也看了看四周,“这书房也够用了,其余都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丞相心系兴复大业,天下皆知。如今天下三分,大汉最为弱小,人口不及曹魏五分之一,地方不及曹魏三分之一。东吴虽然难以和曹魏相比,但无论是人口还是地方,都要多出我大汉一倍有余。此时此刻,我大汉竟同时与两大强盛之国为敌,已处在极为不利的境地。”马谡与诸葛亮相知已久,此时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心一横,继续说道,“但是敌国强盛,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国中情势已危如累卵,稍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发大乱。”
诸葛亮不悦道:“幼常是在危言耸听吧。”
马谡激动道:“属下绝非危言耸听。先帝东征,使我们荆州派损失惨重,已难以控制朝政。东州派必然会趁势而起,谋夺朝中权柄。如今东州派的李严名列托孤大臣,手握重兵,在外虎视眈眈。吴懿虽贵为国舅。实际上亦是东州派的人物,正好与那李严互为呼应,在内暗伏杀机。而益州派虽然缺少实权,在朝中却是人数众多,必然会与东州派暗中勾结,对我荆州派群起而攻……”
诸葛亮陡然打断他道:“别说了。蜀中连年征战,府库空虚,百姓疲惫至极。朝中此时若发生争斗,无异于自取灭亡。在此危难之时,朝廷上绝不可以出现派别之争。”
“但朝中的派别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既有派别,这争斗又怎可避免?”马谡急道,“所以属下才会说——国中情势已危如累卵。丞相大人,非常之时,当以非常之策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