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历经百死千难而一口说尽的话就是致良知(第5页)
南大吉历数其事,如为政严猛,不避嫌怨,属吏有被诬陷,必为洗雪;有犯法者,必将其捉拿。这样一来,便触动了豪强利益,遭之报复。
王阳明心想南大吉所言并不是错呀,但遭到豪强报复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模模糊糊地回道:“教导的话,我已经说过了。”
“没有。”
王阳明反问道:“那大吉怎么知道自己有过错?”
“良知让我知道。”
王阳明笑道:“良知难道不是我说的吗?”
南大吉笑谢而去。
过了数日,南大吉又拜见王阳明,说了自己的见解:“与其悔悟自己的过错,不如请他人批评自己,这样使自己不至于犯错。”
王阳明想让南大吉保持正直品性,不要因为他人恶谤而迷失了自己,就对他说道:“他人批评不如自己悔悟真切。”
南大吉又笑谢而去。
过了几天,南大吉又来请教:“身体有毛病可以治好,心里有过错又应当怎么办?”
王阳明答道:“镜子不亮时,可以藏垢;现在镜子明亮,有一尘落上,就会看得清清楚楚,尘埃自难落住脚。这正是即将成为圣人的时刻,与你共勉!”
南大吉再笑谢而去。
南大吉辟建稽山书院,请王阳明前来讲学。大批的门生从山南海北赶来,把古越城区的寺院都住满了,天妃、光相等寺数十人挤在一屋,夜无卧处,轮换着躺一会儿。王阳明每次讲课,莘莘学子前后左右环坐而听,常不下数百人。
多人请教王阳明兵法,王阳明默不作声。不是他不懂兵法,而是他太精于兵道了,曾在桶冈巨石上刻碑:“兵唯凶器,不得已而后用。”王阳明不想教众人如何破“山中贼”,而是想化世人怎样破“心中贼”。
稽山书院里,王阳明对众门生说道:“各位在此处,一定要确立一个必做圣人的心。每时每刻要有一棒留一条痕迹、一掌掴出一个血印的气概,才能在听我讲学时,感到句句铿锵有力。若浑浑噩噩地度日,仿佛一块死肉,打它也不知痛痒,只怕最终于事无补,回家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岂不让人可惜?”
众门生一番讨论后,王阳明接着说道:“致良知必须在事上下功夫。道,并非天边的云霞,它就在你身边。柴米油盐酱醋茶,担水、吃饭、睡觉、拉撒……都是下手处。志愿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学习,就要立志于做圣人。没有这个志愿,便没有学习的目标和动力。”王阳明咳嗽了几声后继续说道,“在心体上不能遗留一个杂乱念头,有如眼中不能吹进一丁点儿灰尘。一丁点儿能有多少呢?但它能使人满眼昏花。”
唐伯虎从南昌回到苏州后,他的生活并没有恢复平静。官府开始调查各地与叛逆朱宸濠相勾结的党羽,唐伯虎再次受到讯问。三番五次的折腾后,才证实唐伯虎并未参与谋反。
唐伯虎受到了惊吓,自此开始疾病缠身。最令人不堪的是,他的右手患了**之症,拿不起画笔,再也无法画出从前那样生动传神的作品来了。唐伯虎素来花钱散漫,不知节俭持家,因此家中境况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之后,唐伯虎皈依佛门,号六如居士。取自《金刚经》中的六如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经历了大喜大悲和人生百态后,唐伯虎为自己的人生标上了注解:人生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家中的拮据使得他医药不济,只能靠好友祝枝山、文徵明等人接济度日。
病入膏肓时,唐伯虎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对他说:“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这是苏东坡诗词《仲览自江东来别》中的一句话。唐伯虎醒后,黯然神伤,写下了绝笔诗——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随后,唐伯虎与世长辞,年五十四岁,祝枝山等人凑钱将他安葬了。
7
唐伯虎去世这年是嘉靖二年。这年夏季西北大旱,到了秋天,南方又发洪水。嘉靖皇帝对此忧心忡忡,太监崔文说修道可以避祸,嘉靖皇帝就召见方士邵元节等人,让他们在宫中设立祭坛。还挑了二十多名年轻太监,让他们改穿道装,诵经忏悔。乾清宫、坤宁宫以及其他各处宫殿相继建立了祭坛,紫禁城几乎变成了道观。
内阁首辅杨廷和代表内阁大臣,吏部尚书乔宇代表各部大臣,劝谏嘉靖皇帝远离修道,停止斋醮。给事中刘最又参劾崔文引进旁门左道,请皇上将他重罚。嘉靖皇帝不但不听,反而将刘最贬为南直隶广德州判官。杨廷和、乔宇等人见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任嘉靖皇帝修道。刘最被贬出京后,崔文还觉得不痛快,就唆使私党太监芮景贤诬陷他,说刘最在途中仍然用给事中官衔乘坐大船,苛待役夫。嘉靖皇帝闻言大怒,派锦衣卫将刘最逮回北京,接着革职发配到福建邵武。给事中郑一鹏目睹时弊,一再上疏请嘉靖皇帝停止斋醮,放归方士。嘉靖皇帝看完奏折后,答应暂时停止斋醮。
可没过多久,嘉靖皇帝又出中旨,命崔文提督苏杭织造。杨廷和认为提督苏杭织造一职已经废除,现在再次实行,纯属弊政,当即封还了圣旨,直言劝阻。
就在嘉靖皇帝、杨廷和二人相持不下之时,江西余江人、南京刑部主事桂萼忽然遥上奏章,请嘉靖皇帝改称弘治皇帝为皇伯父,改称兴献帝为皇父,称兴国太后为圣母。
桂萼与张璁同在南京为官,张璁来到南京后,与桂萼相见,二人谈起朝中的礼仪,全都愤愤不平。桂萼赞成张璁的说法,并答应申奏。听说席书以及方献夫上奏附和“继统不继嗣”之奏折全被拦截后,桂萼就写了封上奏,托人呈给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亲自阅览,读一句点一下头,读几句就连点几次头,等到读完,便大加赞赏道:“这封奏折关系重大,天理纲常就要仰仗它来维持了。”
兴国太后寿辰,嘉靖皇帝命大臣们入朝拜贺,宴席、赏赐一律照给。等到张太后寿辰的时候,嘉靖皇帝却早早下旨免去朝贺,张太后不由得暗暗掉泪。
福建莆田人、监察御史马明衡上疏:“暂免朝贺,在平常之时可以,在议礼纷争之时则不可以。前者兴国太后寿辰,朝贺如仪,如今相去不过数旬,而彼此情形互异。诏旨一出,臣民骇疑。万一因礼仪末节,稍成嫌隙,让陛下贻讥天下,不是好事。”
嘉靖皇帝大怒,以离间宫闱、归过于上为罪,欲杀马明衡。
监察御史萧一中论救,嘉靖皇帝并不听从。大学士蒋冕能说会道,替马明衡求情道:“陛下有尧舜之治,奈何还要留下杀死谏臣之名?”
嘉靖皇帝听了稍微解气。
蒋冕继续请奏,嘉靖皇帝才将马明衡改为杖刑八十,除职为民。
嘉靖皇帝诏谕礼部,追尊兴献帝为本生皇考兴献帝,奉兴国太后尊号为本生圣母兴国太后,并招来大学士毛纪说道:“朕的父母已经有了尊称,就应当在奉先殿旁另建一室供奉神位,以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