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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真神人也02(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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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寄庄人户,多于纳粮当差之时躲回原籍,往往负累同甲;今后约长等劝令及期完纳应承,如蹈前弊,告官惩治,削去寄庄。

一,本地大户,异境客商,放债收息,合依常例,毋得磊算;或有贫难不能偿者,亦宜以理量宽;有等不仁之徒,辄便捉锁磊取,挟写田地,致令穷民无告,去而为之盗。今后有此告,诸约长等与之明白,偿不及数者,劝令宽舍;取已过数者,力与追还;如或恃强不听,率同约之人鸣之官司。

一,亲族乡邻,往往有因小忿投贼复雠,残害良善,酿成大患;今后一应斗殴不平之事,鸣之约长等公论是非;或约长闻之,即与晓谕解释;敢有仍前妄为者,率诸同约呈官诛殄。

一,军民人等若有阳为良善,阴通贼情,贩买牛马,走传消息,归利一己,殃及万民者,约长等率同约诸人指实劝戒,不悛,呈官究治。

一,吏书、义民、总甲、里老、百长、弓兵、机快人等若揽差下乡,索求赍发者,约长率同呈官追究。

一,各寨居民,昔被新民之害,诚不忍言;但今既许其自新,所占田产,已令退还,毋得再怀前雠,致扰地方,约长等常宜晓谕,令各守本分,有不听者,呈官治罪。

一,投招新民,因尔一念之善,贷尔之罪;当痛自克责,改过自新,勤耕勤织,平买平卖,思同良民,无以前日名目,甘心下流,自取灭绝;约长等各宜时时提撕晓谕,如踵前非者,呈官征治。

一,男女长成,各宜及时嫁娶;往往女家责聘礼不充,男家责嫁妆不丰,遂致愆期;约长等其各省谕诸人,自今其称家之有无,随时婚嫁。

一,父母丧葬,衣衾棺椁,但尽诚孝,称家有无而行;此外或大作佛事,或盛设宴乐,倾家费财,俱于死者无益;约长等其各省谕约内之人,一遵礼制;有仍蹈前非者,即与纠恶簿内书以不孝。

一,当会前一日,知约预于约所洒扫张具于堂,设告谕牌及香案南向。当会日,同约毕至,约赞鸣鼓三,众皆诣香案前序立,北面跪听约正读告谕毕;约长合众扬言曰:“自今以后,凡我同约之人,祗奉戒谕,齐心合德,同归于善;若有二三其心,阳善阴恶者,神明诛殛。”众皆曰:“若有二三其心,阳善阴恶者,神明诛殛。”皆再拜,兴,以次出会所,分东西立,约正读乡约毕,大声曰:“凡我同盟,务遵乡约。”众皆曰:“是。”乃东西交拜。兴,各以次就位,少者各酌酒于长者三行,知约起,设彰善位于堂上,南向置笔砚,陈彰善簿;约赞鸣鼓三,众皆起,约赞唱:“请举善!”众曰:“是在约史。”约史出就彰善位,扬言曰:“某有某善,某能改某过,请书之,以为同约劝。”约正遍质于众曰:“如何?”众曰:“约史举甚当!”约正乃揖善者进彰善位,东西立,约史复谓众曰:“某所举止是,请各举所知!”众有所知即举,无则曰:“约史所举是矣!”约长副正皆出就彰善位,约史书簿毕,约长举杯扬言曰:“某能为某善,某能改某过,是能修其身也;某能使某族人为某善,改某过,是能齐其家也;使人人若此,风俗焉有不厚?凡我同约,当取以为法!”遂属于其善者;善者亦酌酒酬约长曰:“此岂足为善,乃劳长者过奖,某诚惶怍,敢不益加砥砺,期无负长者之教。”皆饮毕,再拜会约长,约长答拜,兴,各就位,知约撤彰善之席。酒复三行,知约起,设纠过位于阶下,北向置笔砚,陈纠过簿;约赞鸣鼓三,众皆起,约赞唱:“请纠过!”众曰:“是在约史。”约史就纠过位,扬言曰:“闻某有某过,未敢以为然,姑书之,以俟后图,如何?”约正遍质于众曰:“如何?”众皆曰:“约史必有见。”约正乃揖过者出就纠过位,北向立,约史复遍谓众曰:“某所闻止是,请各言所闻!”众有闻即言,无则曰:“约史所闻是矣!”于是约长副正皆出纠过位,东西立,约史书簿毕,约长谓过者曰:“虽然姑无行罚,唯速改!”过者跪请曰:“某敢不服罪!”自起酌酒跪而饮曰:“敢不速改,重为长者忧!”约正副史皆曰:“某等不能早劝谕,使子陷于此,亦安得无罪!”皆酌自罚。过者复跪而请曰:“某既知罪,长者又自以为罚,某敢不即就戮,若许其得以自改,则请长者无饮,某之幸也!”趍后酌酒自罚。约正副咸曰:“子能勇于受责如此,是能迁于善也,某等亦可免于罪矣!”乃释爵。过者再拜,约长揖之,兴,各就位,知约撤纠过席,酒复二行,遂饭。饭毕,约赞起,鸣鼓三,唱:“申戒!”众起,约正中堂立,扬言曰:“呜呼!凡我同约之人,明听申戒,人孰无善,亦孰无恶;为善虽人不知,积之既久,自然善积而不可掩;为恶若不知改,积之既久,必至恶积而不可赦。今有善而为人所彰,固可喜;苟遂以为善而自恃,将日入于恶矣!有恶而为人所纠,固可愧;苟能悔其恶而自改,将日进于善矣!然则今日之善者,未可自恃以为善;而今日之恶者,亦岂遂终于恶哉?凡我同约之人,盍共勉之!”众重曰:“敢不勉。”乃出席,以次东西序立,交拜,兴,遂退。

升迁的升迁,获赏的获赏,个个高兴,免不了又要喝酒庆贺一番。只有王阳明端坐书房内,与冀元亨、邹守益等人继续探讨学问。

邹守益请教王阳明道:“大人平叛为何这样迅速?”

王阳明回道:“我十八岁那年,在江西上饶县拜访娄谅夫子,他曾说过一种毛竹的气度——厚积薄发。因为我平时有准备,所以遇事时可以做到又快又稳又准。你们平时要用心学习,一旦机遇来临时,便可做到雷霆万钧。”

冀元亨看到外面热热闹闹,也想跟着喝酒吃肉,于是笑着问道:“先生平定为患多年的横水、桶冈、浰头等地山匪,如同行云流水,可为何学生扫除心中之贼却是这样难呢?”

王阳明笑了笑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来铲除鼠窃蟊贼,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扫**心腹之寇,收廓清平定之功,这才是大丈夫不世之业。国事如此不振,人心如此不古,就是因为心中贼在作祟。本来人性是善良的,却因贼的盘踞而变了质,如能破除之就是孟子说的大丈夫。如人人都铲除了心中贼,则人人都是圣贤,也就回到了尧舜时代。”

众人闻言,心里无不佩服。

赣州连续几日狂风暴雨,牛腿粗的大香樟树也被刮倒了一片。等到风歇雨停,王祯却哭着来向王阳明报告徐爱去世的噩耗。

王阳明听到后不禁咳嗽不止,竟然吐出黑血来。王祥、王祯见状,急忙将王阳明扶到椅上坐下。

王阳明放声大哭道:“如今我回到龙泉山麓,又有谁与我同道?我再说话,还有谁听?我再倡议,还有谁来响应?今后,还有谁来向我问道?我有疑惑,还有谁和我一起思考?呜呼,徐爱一死,我余生无乐了。我已经无所进,而徐爱的境界不可限量。就让我死算了,又何必丧知我最深、信我最笃的学生呢?”

邹守益虽然也很难过,但他还是来劝王阳明道:“先生只有吃饭,才可以完成徐大人的未竟之业呀!”

邹守益心里清楚,医治王阳明悲伤的最好良药就是探讨良知学说,于是问起了格物致知之道。

王阳明对邹守益道:“我对格物致知的理解与朱夫子不同,我的理解是正心致知。圣人、贤人、智人、愚人,其本体中的良知原无差别,只是由于受外物俗尘的蒙蔽,各人自检、克己的修养程度不同,其内心镜子明净程度不同,因而各人的行为也不一样。”

王阳明继续说道:“唐代高僧神秀说:‘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常拂拭,莫使惹尘埃。’神秀是说修禅人要在‘常拂拭’上下功夫,这与我理解的格物致知的功夫是一致的。”

邹守益闻言,立刻恍然大悟,过去对格物致知学说存在的疑虑一扫而空,当即正式拜王阳明为师。

王阳明在赣州修建濂溪书院,刻印《大学》,印发关于朱熹的《晚年定论》。之所以刻印《晚年定论》,是为了减少良知学说传播的阻力。

王阳明继续向众门生讲学,在座的有冀元亨、薛侃、邹守益、周积等人。薛侃到北京任职不久,便没有了做官的心思,急急赶回赣州,继续向王阳明请教。周积由于立功,被提升为南安府推官。上任前,也拜王阳明为师。

王阳明说道:“圣人的良知如同晴空中的太阳,贤人的良知如同有浮云的天气,愚人的良知如同阴霾的天气。虽然他们混浊清明的程度不同,但辨别黑白则是一致的。即便在昏黑的夜晚,也能隐约看出黑白,这是因为太阳的余光还未完全消失。”

邹守益听了便问:“良知仿佛太阳,私欲仿佛浮云。浮云虽能遮挡太阳,然而也是应该有的。如此说来,私欲也是人心中应该有的吗?”

王阳明就喜欢这种钻牛角尖的提问,当即答道:“喜、怒、哀、惧、爱、恶、欲,称之为七情,七者都是人心中应该有的,但是要把良知体认明白。比如日光,也不可能局限在一个地方,有一线光明,也是日光所在之处。即使云雾漫天,颜色和形状依然可以辨认,这也是因为日光仍然存在。不可以因为乌云会遮蔽太阳,就让天不要有乌云。七情顺其自然地流行,就都是良知之作用,不可以分别善恶,但是不可以有所执着。在七情上有所执着,就都是私欲了,都会成为良知的遮蔽。然而只要有所执着,良知也会自然知觉;知觉后遮蔽就能去除,恢复它的本体。这里如果能看得明白,才算是掌握了简易透彻的功夫。”

薛侃此时也请教道:“《孟子》讲,‘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这和先生讲的良知是一个良知吗?”

王阳明答道:“住在海边的人,看见太阳从海上升起;住在山里的人,看见太阳从山顶升起。其实,太阳只有一个。如果把太阳分作海里的太阳和山里的太阳,显然只能说是偏见。良知只有一个,就是天理。圣人的经典说来说去,都在阐扬天理。对圣典研习不深、对良知体察不明的人,往往会在字里行间迷了路径。”

众门生谨记在心,他们越来越觉得良知学说是正学,是古往今来圣人们所向往的学说。为了更好地学习,门生们将王阳明历次所言编成《传习录》。这年八月,薛侃在赣州刻印《传习录》成书,良知学说得到广泛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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