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传闻(第2页)
我反过来问她:“你为啥要和窑头做那种事情?是不是他强迫你了?”
这件事情确实令我耿耿于怀,我一直怀疑窑头对她采取了强迫手段,因为,我怎么也不能接受一个大学女讲师被一个煤窑窑头压在身子底下**这个事实。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黑暗中我看不真她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问题有点意外,沉默片刻,她告诉我:“窑头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如果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做那种事情。”
我有点恼火,因为这个答案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又问了一个对她来说多少有点冒犯的问题:“你跟窑头这样,对得起你的丈夫吗?”
话问出口,我又有点后悔,这样直通通地伤害一个不幸的人,我自己也觉得有点残忍。她的反应却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激烈或者说是敏感,她淡淡地,但是却又非常清晰的回答我:“只要能活到底,等到我丈夫的冤情平反的那一天,我认为做什么都值得,怎么做我丈夫都会理解。他终究已经不在了,而我还要活下去。”
我的心理虽然很难以接受这种貌似有理的回答,可是确实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责难他,况且,我也没有责难她的权利。她却又说了一句:“窑头不是坏人,在我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当时处于什么动机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可能仅仅是为了证实一下老梆子的话是不是真的,那个年龄的我,对于一切事情都会有无尽的好奇心,而男女间的事情却是我最为好奇、最感兴趣的神秘领域,于是我傻乎乎地问她:“老梆子说女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高兴了乱叫唤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遭受折磨呢?”
她怔住了,黑暗中我无法分辨清楚她的表情,但是我却可以看到她的眼睛瞪得很圆,那应该是惊愕,果然她反问我:“你们能听到?”
我说怎么能听不到,跟杀猪一样。
她骂了一声地道的本地粗话:“妈妈个日的,窑头不是东西,他骗我说外面听不见,他喜欢那样,我就那样了,既没受折磨,也没有高兴,仅仅是因为他喜欢那样。你别听老梆子他们胡说八道,那些人流氓得很。”
说完,她急匆匆地走了,急促的步伐和微弓的腰身让我感觉到她当时肯定非常羞愤。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叫喊声,不知道是他们再没有做那种事情,还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她不再叫喊着让窑头高兴了。
回到土窑里,老梆子和小老汉定定地瞅着我,大偏已经脱了钻进了被窝,正趴在枕头上抽入睡前的最后一根烟。老梆子嬉皮笑脸地问我:“骨头咋没拿回来?”
大偏不屑地哼了一声:“啥骨头,知青,你可小心点,那个窑婆子骚得很,弄不好看上你这一身硬骨头了。”
小老汉在这种场合下一般不敢轻易插嘴,但是也抿着嘴偷偷乐了。
我说:“说了几句话就忘了过去拿。”
他们几个相互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这让我很不高兴,大偏呵呵哂笑:“老牛要吃嫩草呢,知青让窑婆子看上了,知青,别嫌老,该上就上,我看那个婆子骚兴大着呢。”
一股无名火突然间窜上了我的卤顶,大偏呵呵哂笑的样子突然间在我眼里显得那么丑陋、恶心,如果大偏就此打住,可能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大偏接着又说了一句话:“知青有病呢,放着那么多洗衣裳的娘们不去洗,偏偏跟这个老乞婆子勾勾搭搭的,天生爱吃窑头的剩饭。”
我再也忍无可忍,扑过去实实在在朝他的脑袋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你妈个蛋,谁再敢拿我和窑婆子逗乐子我宰了狗日的。”
大偏晕了,蒙了,完全忘记了应该还手,片刻之后,才腾身坐起,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瞠视着我,那样儿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有下决心到底该不该跟我为此大打出手。老梆子见状连忙噤声,脱着衣裳作出准备睡觉的样子,倒是小老汉,胆怯地作出了合理的反应:“知青,开个玩笑么,咋真动手打人呢。”
大偏却忽然躺倒又钻回了被窝,我已经从心理上做好了和大偏打一仗的准备,而且我非常希望打一架,不管谁输谁赢,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就行。我对大偏并不仇恨,我们相处总体是上来说还不错,但是,那会儿,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火,就是想跟他打一架。因为,在这座土窑里,适合打架的对手只有他,老梆子年纪太大了,跟他动手不能称之为打架,只能叫作揍他一顿。小老汉年纪太小,身单力薄,性格懦弱,跟他动手也不能称之为打架,只能叫欺负人,因为我断定,如果他打他,他绝对不会还手,只会哭叫求饶。
大偏却也没有动手跟我对打的念头,他趴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黑黝黝的眼睛活像两孔没人住的废窑。半晌,他说了一句话:“知青,明天你搬走吧,再跟我们住在一起怕是要出事情呢。”
我颓然蹲坐到地上,心里跟外面的夜色一样乌黑,伸手不见五指,浑身从里到外寒彻入骨,活像我没有处于炉火熊熊的土窑里,而是赤身**的站在山野的寒风中。对于大偏他们,我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们并不是窑头说的贼,可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却也并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过我,如同我没有告诉过他们我是怎么回事一样,我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他们的过去,如同他们也从来不打听我的过去一样,我们之间唯一有数的就是,大家都是混得很惨的人,如果混得不惨,谁也不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钻进四块石头夹一块肉的煤窑里谋生。
大偏那幽深的眼神,让我看到了拒绝、敌意和威胁,我们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如果他真要对我做什么,我防不胜防。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如果我在这个时候顺势撤出着孔土窑,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一幕让我追悔莫及的悲剧了。然而,自尊,那弄不好就能害死人的自尊,却让我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搬出这个土窑,尽管外面山坡上到处都是废弃的土窑,随便找一孔就可以安顿下我和花姑娘,可是,这个时候,仅仅因为大偏的那一句话,我就灰溜溜地搬出去,那就意味着胆怯、投降,我可以想象得到,从今以后我被大偏从窑里赶了出来,必将成为窑娃子们口中的传说和评价,我也将会成为煤窑懦夫的标志。
小老汉和老梆子不敢拦我,一个劲唉声叹气,小老汉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声:“咋了么?这到底是咋了么?”
我和大偏对老梆子和小老汉都没话可说,尤其是我,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仅仅因为大偏的一句玩笑话就怒火中烧,狠狠地抽他那么一巴掌。我这个时候宁可跟大偏明刀明枪的打一架,也不愿意啥话也不说就无声无息的撤退。
我说:“大偏,人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不是吓唬大的,你让我走我就走了?你觉得我会那么听你的话吗?要走,你走,我绝对不拦着你。”
大偏从炕上下来了,当时他已经脱了衣服钻了被窝,他不慌不忙地套上棉袄棉裤,直挺挺站到了我的面前,冷然说道:“我从来没有让别人白打过,今天是想给你个台阶,既然你不愿意下,那我也就没话好说了,你不走我就用拳头送你走……”
他挥过来的那一拳头我闪过了,我正要回击,花姑娘却呜地一声扑了过去,一口叼住了大偏的右臂,不知道是他的棉袄厚实,还是花姑娘嘴下留情,花姑娘咬住了他的袖筒,并没有伤及皮肉。大偏拼命挥舞着胳膊,想从花姑娘的嘴里挣脱出来,花姑娘死死叼住他,就是不放嘴。这个时候,如果我趁机扑过去打他,那就真应了那句话:我是双拳齐上,他是独臂难支。但是我却不能趁这个时候动手打他,那样即便我占了便宜,也太不公平,因为我有花姑娘做帮手,而且,这种时候,花姑娘格外勇猛、格外善斗,是一个绝对够分量的助手。
小老汉扑了过来,帮着大偏撕扯花姑娘,想让花姑娘松嘴,老梆子站到了炕上,这家伙下煤窑和睡觉都喜欢**,我骂过他,他说这样省衣服,还舒服。此时,他站在炕上,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出来半身,下身那个松垮垮的蔫茄子活像坏了发条的钟摆晃晃悠悠,位置基本上跟我们的脑袋持平,活像一个足球裁判冲着双方队员亮黄牌:“好了,别打了,花姑娘,松手,人的事情狗别掺乎……”
小老汉边拉架边劝架:“好了,都是受苦人,自己跟自己人打啥呢?你们两个实在气不过,就打我,打我吧,你们俩别打,你们俩打起来事情就麻烦得很。”
我呵斥住了花姑娘,花姑娘很听话,我一叫它它就松口,然后站在我的身边,气势汹汹的冲着大偏汪汪汪地破口大骂。
小老汉哭咧咧了:“你们这是干啥么,好好地,咋就打起来了?要打就打我,你们打起来破坏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