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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庶子宅唐皇成赋 凌烟阁功臣图形(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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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百宿卫的服饰与众不同,加上他们皆手持枪刀,确实有震慑作用。常何指挥宿卫将人们疏散到道路两侧,中间空出通路,然后让人们列队入阁观看。

常何如此指挥疏导人群,用时近两个时辰。京兆尹见事态平息下来,对满头大汗的常何拱手道:“常将军今日真是救了下官的急,下官感激不尽。走吧,请常将军带领这五百宿卫兄弟到青云楼去,下官要款待你们。”

常何眼见衙役们已能指挥人们按序入阁观看,就招呼五百宿卫返回宫城,对京兆尹说道:“罢了,你好好地在这里瞧着吧,千万别出乱子。朝廷有制度,不许宿卫们受人招待。何况五百人入青云楼宴饮,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你衙中没有这笔钱额,靠你的那点俸禄,让家人这月吊起脖子吗?省省吧。”

京兆尹作揖感激,躬送常何离去。

百姓入阁观看,感觉非常新奇,他们就在阁中议论万千。

“哦,这个是秦叔宝,这个是尉迟敬德呀。人言叔宝面黄,敬德面黑,此图画果然是这般颜色,看来传言非虚。嘿,门神画上确实就是他们二人呀。”

其同行之人哂道:“当朝画师以阎立本手艺最甚,门神由其所画,出自一人之手,难道还画成二般模样吗?”

“我听说,武将最猛者,以罗成为甚,怎么这图画上没有他呀?”

“什么罗成?都是以讹传讹!讹传罗成者,其真名为罗士信,于武德五年战死。唉,若其不早逝,其后再建功立业,肯定能入此图画之列。”

“瞧你,好像万事通似的。知道燕公李艺吗?李艺本姓罗,被高祖赐姓为李,罗成即是燕公李艺的大公子。”

“你又错了。罗艺祖籍襄阳,自小在云阳长大,而罗士信为齐州历城人。你瞧,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又怎么被你扯成了父子?再说呢,罗艺谋反叛逆,而罗士信累受朝廷褒扬,若他们为父子,朝廷诏告中为何一字不提?”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数名文士模样之人观罢图画,大为感叹,一人叹道:“都说当今圣上胸怀博大,宽仁待人,看来此言非虚。历来君主,最忌功臣自傲,不好驾驭,因而防范甚严。昔汉高祖取得天下,基本上将功臣诛尽。开国君主犹如此,何谈其他?由此看来,当今圣上远比前代君主宽宏。”

旁边一个点头道:“是呀,我听说画中的尉迟敬德起初就居功自傲,甚至将礼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的一目几乎打瞎。当今圣上数次厉言劝说,而不降罪,终于使尉迟敬德言行收敛。若此事甚确,当今圣上可谓宽宏至极了。尉迟敬德现官为开府仪同三司,官至极品,看来圣上难忘其功啊!”

李世民听说凌烟阁那里的盛况,几次想亲自观览,又想自己一去,势必要将百姓驱走,如此就扰了百姓的兴致,遂强忍了数日。这日阴云低垂,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到了午后后半晌,李世民唤常何先去凌烟阁看看那里的人有多少,常何很快来报:“几日春雨连绵,前来观看之人本来就不多,到了后晌更加稀少。臣知道圣上欲入阁观看,已让宿卫将剩下的游人劝走。”

李世民闻言后起身就走,说道:“走吧,我们快去快回。常何,你即刻派人去传玄龄直接入阁,让他陪朕观看。”

李世民乘坐辂车缓缓驶向凌烟阁,这样可以免受淋雨之厄。马蹄踏着雨水,溅起的水珠飞扬起来,雨丝中多了一些声响。李世民透过小窗观看外面的雨水,心想春雨贵如油,有了这场好雨,对今年的收成大有裨益。他回忆自己即位之后的年成,除了贞观元年、二年多旱灾、水灾以外,贞观三年、四年关中大丰收,开始改变以前钱粮缺少的状况,此后,贞观六年、七年、八年、九年、十三年、十四年、十六年,风调雨顺,连年丰稔,粮价已跌至斗米两钱!李世民想到此,遥望前方的凌烟阁,念及其中所画的功臣,感叹道:“风调雨顺使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然没有如此多的文臣武将平定天下,治理天下,纵有好年成,亦难以形成如今的太平盛世!”

辂车缓缓停下,李世民迈入凌烟阁内。就见功臣图画的排序依自己诏书顺序而悬立,第一幅是长孙无忌,第二幅是李孝恭。看到李孝恭的英武之像,李世民对身边的常何说道:“孝恭兄一生英雄,立功无数。常何,你知道他最可贵处是什么吗?”

“赵郡王在李靖辅佐下,一举**平江南,使大唐版图完整,臣以为此为赵郡王最大的功劳。”常何武人出身,对李孝恭也非常钦敬。

李世民摇头道:“非也。孝恭兄身为皇族之人,又立有不世奇功,然其从来不居功自傲,平素谦虚待人,淡泊处世。一个人的心性往往随环境而变,孝恭兄始终保持淡然心情,是为其最可贵之处。”

常何斜眼向后面的画像瞟了一眼,那里有尉迟敬德圆睁虎目的画像。尉迟敬德与李孝恭相比,其功业要逊于李孝恭。尉迟敬德恃功而骄,李孝恭却不事张扬,二人相比,确实能看出差别来。

说话间,房玄龄匆匆进入阁来,其面上兀自挂有雨水,可见其行色匆匆。他向李世民拜道:“臣闻听圣上召唤,即匆匆赶来,毕竟还是晚了一步,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说道:“朕不过让你来陪同观看,没有什么大事,迟了一步又如何?来吧,你看这如晦的画像,阎立本将其画得甚为传神。唉,算来如晦已逝去十余年了。”

房玄龄看到杜如晦的画像,亦伤感道:“如晦逝去十余年,陛下日常时时念及。若如晦地下有灵,他定会感激圣上的这番恩情,没有任何遗憾。”

李世民摇头道:“玄龄,你我君臣相契多年,不要再说什么恩情之语。朕为君主,若臣下只知道君主之威而心怀畏惧,定然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又如何敢敞开心扉直言相谏?又如何敢率性尽其才力?如此来看,朕与群臣亲如手足,你们才以真情实意待朕,以全部心力助朕治国,所谓恩情,应该说是彼此的。”

李世民缓缓移步,下面一幅画像是魏徵。只见魏徵的画像更为逼真,画中其黑须直立,一脸直率之色,顿时让李世民又忆起魏徵直谏之颜色。他回头对房玄龄说道:“玄龄,当如晦逝去之时,朕有好长一段时间难以缓过劲儿,梦中常常见到如晦。这一段时间,朕又心伤魏徵。特别是其逝去之前,竟然在梦中来与朕告别。唉,朕不信什么虚妄之事,然梦中情景又如此真实,难道幽冥之界果然能与生之界相通吗?”

房玄龄劝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是陛下对他们思念得紧,于是常常与他们梦中相会。”

李世民叹道:“天生万物,有缘者相聚。上天立朕为君主,又降生这样一批贤才能臣来辅佐朕。今一旦离别,朕心中滋味实在难辨。”

李世民怔怔地立在魏徵画像之前,眼角慢慢流出了眼泪。他默立良久,转对房玄龄说道:“那日魏徵灵柩出城,朕伫立高台上目送其去,当时想赋诗一首以悼其逝,奈何当时心中伤痛无法成句。今日清静,朕思成一诗,就赠予魏徵吧。”

李世民缓缓将诗吟出,其痛悼魏徵之情,感动得房玄龄以及常何也禁不住流下泪来。

诗曰:

劲筱逢霜摧美质 台星失位夭良臣

唯当掩泣云台上 空对余形无复人

云台即是凌烟阁的别称。李世民此诗质朴无华,尽显其对魏徵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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