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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会党焚烧望海楼 醇王排挤曾湘乡(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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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会党焚烧望海楼醇王排挤曾湘乡

话说同治八年夏,曾国藩在保定对练军体制进行了三项改革:

一是采用湘军管理方法,兵权、人事权等高度统一,下级军官无条件服从上级军官管理,朝廷不能够遥控练军;二是练军不能带有绿营习气,士卒要艰苦朴素,吃苦耐劳;三是彻底割断练军与绿营的一切联系,练军不再世袭,不再有兵籍底饷。

朝廷支持曾国藩组建练军,但是过了没多久,朝廷又改变主意,害怕练军被训练成一支新湘军,成为曾国藩的私人武装,于是取消了对练军改革的支持。不管怎么样,练军毕竟首开新式军队先河,各省纷纷效仿,兵权在悄悄发生变化,中央集权变成了地方割据。

三个月以后,赵烈文到达保定,曾、赵两人彻夜长谈。

曾国藩绾了一下袖口,端坐在太师椅上,悲切地说:“河北永定河一带,天晴则旱灾,下雨则水灾,诸事棘手,我已经是一筹莫展了。”

赵烈文安慰他说:“爵相不要太忧虑,万事开头难,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办,不可以操之过急。”

曾国藩皱着眉头说:“能不急么,在直隶总督任上总得有所作为吧?军事方面,我已经调彭楚汉率领一批长江水师将领来河北训练水师;教育方面,已经调张裕钊到莲池书院担任山长,教化一方;民生方面,因为永定河工程太大,又缺银子,恐怕一时修不好。最让我失望的是,朝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力挽狂澜,中兴大清。”

“此话怎讲?”赵烈文估计曾国藩此次进京必然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曾国藩朝赵烈文瞥了一眼,缓缓地说:“两位太后才具平常,召我觐见的时候,家长里短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赵烈文评价慈禧说:“西太后能让无数须眉折腰,会识人、用人。江河日下的大清王朝在她的手上摇摇欲坠而不倒,苟延残喘几十年没有问题。”

曾国藩听后,眉头舒展。

赵烈文见他高兴,又说道:“世界潮流,浩浩****,大清这艘破船,以慈禧个人的能力,只能让它保持平衡,无法掌控它的行驶方向,更谈不上远见,因此大清的结局由此可知。”

曾国藩叹了一口气,离开座位,边走边说:“直隶吏治已坏,官员依靠征徭役过日子,老百姓经常打官司,还藐视公堂,但是这些都不足为患。令人失望的是,朝廷没有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解生民于水火。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军机处,恭亲王奕訢、军机大臣文祥、宝鋆等几个人手上的权力最大。恭亲王没有主见,又太年轻,举棋不定,不能够独立办事,在朝中立足艰难,中枢地位并不稳固,难以威慑朝中文武百官。不少朝廷大臣认为,恭亲王有大智慧,我却不这么看,我看他只有一些小计谋、巧智慧;文祥为人正派,但是目光短浅,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招几个幕僚帮助自己,没有人能够为他出谋划策;宝鋆机灵,稳重不足,所办的事情没有几件让人满意,因此非议较多;有气节操行的只有倭仁一个人而已,倭仁跟我一起师从唐镜海先生,我对他比较了解,但此人见识不广,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倭大学士长期担任京官,没有地方行政经验,独木难支。沈桂芬、李鸿藻、文庆、崇伦、奕山、景寿等人皆碌碌无为,军政大权掌握在此等平庸之辈手上,朝廷大事的确让人担忧,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赵烈文有点纳闷,问道:“中堂大人判断恭亲王没有大智慧,何以见得?”

曾国藩眉棱耸了一下,说道:“滕子京在岳阳做太守,修建岳阳楼的时候不动官府一分钱,也不给老百姓搞摊派。但钱从何来?司马光说他动用的是民间借款。滕子京倡议凡是民间久欠不还的债务,可以捐给官府,官府按照出资多少上功德碑,千古留名。债权方债务方都认为是一件好事,自己还了良心债不说,还可以给子孙带来福根,纷纷捐款。滕子京这一招还真管用,民间源源不断地捐款。只有他才有权开支,开支多少一个人说了算,也不记账,滕子京自己赚了钱,老百姓还不说他贪,大家都记得他倡议修岳阳楼的事情。这就是投机取巧,天道忌巧啊!”

赵烈文赞道:“还是大帅博闻强记,这则故事我却不知道。”

曾国藩并没有停住脚步,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不光你不知道,有很多人都不清楚,我是偶尔翻阅司马光的《涑水记闻》才知道的。恭亲王的地位高权力大,做事一如滕子京。记得我在京考取翰林以后,劳崇光外放地方州县,走的时候向我的恩帅穆相讨教,新官上任如何烧好三把火。穆相给他讲了一则发生在乾隆朝的故事。左副都御史赵大鲸的学生永贵外放浙江巡抚,赵大鲸问:‘新官上任第一批火应该怎么烧?’永贵回答:‘严惩贪官污吏。’赵大鲸摇摇头,永贵求解,赵说:‘大清官官相护,自上而下形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谁去触动都是引火烧身,吃力不讨好,这惩治贪官污吏就免了吧。不过去惩罚小偷效果还是不错的,小偷们一没有后台,二没有靠山,老百姓说好,官府说好,你的上司也说你好,你的政绩不就有了?’永贵大悟,说:‘若不是恩师指点,我一入宦海就得被海水淹死。’永贵拜谢而去,到了浙江,专门打击小偷小摸的行为,社会秩序很快好转,老百姓交口称赞。”

赵烈文听后,将自己的结论说出来:“通过爵相的仔细观察,爵相了解的现实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国家庶无可用之材。当今世界,竞争十分激烈,堂堂大清国,不是小小蛮夷对手,其教训便是明证。湘军虽然打败了长毛,朝廷仿佛迎来了中兴新气象,我看未必如此。”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才散。

这些年来,曾国藩经常头晕目眩,视力减弱,尤其是右眼视线模糊,经常看不清东西。丁日昌给他送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里面装有药水,美其名曰“空青”。曾国藩试了一段时间,有一点效果。据大夫讲,得这种病是因为操劳过度,由肝病引起的,只有滋肝补肾,静心休养一段时间后,才可以慢慢恢复。可曾国藩从来闲不住,他与胡林翼是一个类型的人物。

同治九年二月,曾国藩的右眼基本看不见东西了,办公比较吃力,此时胃病又起,搞得他气血两虚,只好向朝廷请病假,在家静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时,天津发生了一起教案,民间称之为“火烧望海楼”。

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在洋人枪炮的保护下,纷纷粉墨登场,各教派先后选了三千多名传教士到中国传教,他们在中国建教堂,搜集情报,干涉诉讼,挑拨民间矛盾等。但自马神甫事件以后,各地反洋教的浪潮此起彼伏,绵绵不断。

外国传教士在国内发展教民,教民与地方官员、士绅、老百姓等发生利益冲突,传教士总是支持和保护教民,各国领事、公使又支持传教士,故而不少教民自恃背后有洋人支持,气焰嚣张。法国人利用宗教特权,在中国开办教会、医院、仁慈堂、育婴堂等,势力由沿海向内地渗透。所到之处,挟制州县,包揽官司,欺男霸女,为所欲为。

地方官员也惹不起洋人,稍有不慎,轻则罢官,重则流放。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遭到外国人的欺压凌辱,老百姓非常不满,不断起来反抗。贵州贵阳、四川酉阳、江西南昌、湖南湘潭相继发生教案,当地官绅士民一起驱赶传教士,但是规模和影响都不大。

同治九年春,天津滴雨未下,遭遇大旱。到了五月份,还没有降雨迹象,山东、河北不少饥民涌进天津。

海河北岸,洋人在这里建了不少房子,尤其是法国传教士修建了一座天主教堂,十分特别。教堂前面有三座塔楼,全部用的是砖木,窗户呈圆顶形状,嵌着有色玻璃,非常好看。站在楼顶上可以看见海河,天津百姓都将这座教堂称作“望海楼”。与望海楼一墙之隔的仁慈堂,每天都有小孩死亡,半个月死了三十多个。市民怀疑教堂的传教士故意杀死中国婴儿,有人看见教堂里面的工作人员将小孩尸体放在一起,装进洋货箱,晚上抬到荒郊野岭,草草安葬。

天津静海、宝砥两县经常发生小孩迷拐事件,民间又有不少儿童无缘无故失踪,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一时谣言四起。民间传说这些事情都是法国天主教堂的洋人所为,洋人让教民将这些小孩带走后,在教堂里挖眼剖心,其眼睛、心脏被教堂里面的洋人拿去做了药引。一时间,天津舆论大哗。

五月六日,正是立夏节气,河东义地又有一副棺材被野狗扒出,小孩尸体四肢零碎,惨不忍睹。当地老百姓知道以后,群情激愤,到坟地察看。让人奇怪的是,不少婴儿尸体胸腹皆烂,前后有洞,肠肚外泄,死亡原因非常蹊跷。

天津套现胡同是一个难民胡同,马远扬在这里饲养了不少芦花鸡。地痞张抢、郭拐两人早就惦记着这群鸡了,一直在寻找机会去钓鸡。

这天,张、郭分别蹲在一处僻静墙角,张抢抽着旱烟,郭拐则假装晒太阳。一只母鸡走过来,郭拐将准备好的黄豆带着丝线儿抛过去,将笔帽留在手中,鸡上来吞食黄豆,等到黄豆下肚,郭拐一拽线,使劲把铜笔帽往下一推,笔帽顺线飞速而下,直奔鸡嘴,正好把鸡套住。

这一幕刚好被躺在草堆上面晒太阳的小孩马二蛋发现,他急得叫了起来。张抢见四周无人,挟起二蛋就跑。马远扬听见儿子叫唤,知道出事,招来一群人,将张、郭两人当场抓获,押送天津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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