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龄误导李元度 雪岩投靠蒋益澧(第5页)
蒋益澧听了胡雪岩的一番话,大为受用,身子往前倾了倾。
胡雪岩见他在听,把话引入正题,道:“杭州百姓,经过太平军两次劫持,受尽苦难,芗翁是杭州百姓的福星,进城以后,朝廷自然会有奖赏,地方上自然有表示。只要楚军不骚扰百姓,杭州士绅愿意出银子以济楚军。”
原来湘军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新破之城可以抢劫三天,三天一过,秋毫无犯。胡雪岩见楚军没有抢劫富阳,心想左宗棠治军与众不同,以此试探蒋益澧。蒋益澧明白胡雪岩的意思,问:“杭州士绅准备怎样办?”
胡雪岩略一思索,便笃定答道:“两度激战,杭州城的人口由八十一万人降到五万人,很多士绅逃到乡下,有些人我还可以联络,每人出二两银子,凑齐十万两,送到芗翁这里,请大人让兄弟们手下留情。至于芗翁,自然是另外酬谢!”
蒋益澧一拍大腿,说:“痛快!杭州士绅对得起楚军,楚军自然对得起杭州,我代表将士们谢了!”
胡雪岩办成这件事,心里一阵轻松,问:“粮食就交给粮台,只是这现银押过来要交给藩库,不知道芗翁藩库设在什么地方?”
蒋益澧不好意思地说:“目前还没有藩库。”
胡雪岩于是大讲设立藩库的好处,说:“如果芗翁要设立藩库,胡某愿意帮忙,将浙江省银子放在阜康钱庄。楚军要银子,随时可以提取,由阜康担保具结,一切代垫代付。”
对于这种提猪头找庙的好事,蒋益澧自然高兴,往椅子上一靠说:“按光墉的意思,粮仓开具的粮票都由阜康代垫,藩库的收入,你还是照缴,对不对?”
“对!”胡雪岩毫不犹豫地说。
天上掉下一个财神爷,蒋益澧现在不光是感谢,而是感激了,他站起来拱拱手说:“一切依光墉兄,我出一张告示通知全省,如果有解押饷银的,全部到阜康钱庄办理。”
蒋益澧说完就叫来粮仓的总办刘先幹,让他与胡雪岩见了面,双方交割清楚,又交代人去写了一份文告,抄录后四处张贴。
待这一切安排完毕,蒋益澧留胡雪岩小酌。胡雪岩问:“大人,哪些银子该付,哪些银子不该付,我会让钱庄遵命而行,要留一个暗号才是!”
“对!”刘举人比蒋益澧转得快,接着胡雪岩的话说,“有些粮草是不能给的,却又不能当面反驳他。胡大人的意思是怕大人为难,先知道大人的意思,约定暗号,好做决断。”
蒋益澧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以前为这事伤透了脑筋,都是在战场上卖命的兄弟,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弄不好会得罪一大片。”
“正是!”胡雪岩说,“由我去得罪这些人。暗号要经常换,今天先说一个简单的。按芗翁的名字来批饷银,若写一个‘澧’字,一个子也不给,写‘益澧’两个字,只付一半,写上‘蒋益澧’三个字,就表示如数付给。半个月轮换一次,芗翁认为怎么样?”
蒋益澧笑嘻嘻地说:“如此甚好!”
事已经办到这个地步,两人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胡雪岩知道迟早要跟左宗棠打交道,便绕着弯子说:“将来解押粮饷去左大帅大营,还需芗翁引荐。”
蒋益澧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在胡雪岩的启发下,蒋益澧将官是做得有滋有味,下属来找他,都可以得到批示,至于布政使衙门是否有钱,怎么支付,那是胡雪岩的事。别人都说他仗义,连左宗棠都认为蒋益澧很有能耐。
李世贤从浙江南下福建,霆军在上杭哗变,不少人加入太平军,让李世贤实力大增。左宗棠令蒋益澧准备粮饷,蒋益澧见余杭知县程知节办事稳妥,将之调到杭州粮台效力,让他协调浙江各个衙门。程知县三十多岁,边幅修得整整齐齐,他知道关县尉办事能力还不错,跟蒋大人又有私交,让他到粮台任督办。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在大军出征之前将粮饷备齐。
程知县瞪了他一眼,扯了扯纱褂,“哗啦”一声打开纸扇,轻摇了几下说道:“你懂个屁,蒋大人若是真心表扬我们,怎么会指出粮台的不足?他是在暗示我们,以前的事做得让他很不满意。”
果然不出程知县所料,半个月后,粮台来了一个总管,他只好回余杭继续当知县,一年后,这个粮台总管外放衢州知府。
关县尉整天磨着嘴皮子,每天疲倦得仿佛一推就要倒了的样子。他越来越看不懂蒋益澧了,他原想程知县任粮台总管后,这余杭知县非他莫属,不料空欢喜一场,就来找胡雪岩讨主意。胡雪岩开导他说:“上次蒋大人训了你一次,你就不进布政使衙门了?他已经给你留了面子,最起码他没有将你当外人。你要清楚,没有蒋大人,你这个余杭县尉混得上吗?好歹也是一个握有实权的从七品,以后就天天到布政使衙门受训吧!”
关县尉大悟,从此以后,有事没事就去蒋大人面前受训。
左宗棠领兵去了福建,浙江军政大权尽落蒋益澧之手,不久程知县升任处州知府,关县尉接任余杭知县。对于谁来接任余杭县尉一职,关知县请示蒋益澧,蒋益澧说:“你自己看看。”
关知县心里雪亮,知道蒋益澧还没有考虑好人选,便不着急,自己先兼了余杭县尉,等候蒋大人的人事安排。
关县尉自从当了知县,就请来两个绍兴师爷帮忙,两个师爷整天抱着条水烟筒,“呼噜呼噜”地吸个不停,一个管文案,一个管钱粮,手脚却不闲着。关知县慢慢地悟出了当官的道道,那两个师爷都精明得很,对关知县的一个眼神都懂。
一次,关知县去团练局观看团练操练,表面是看操练,实则是为考察下属。团练局长和副局长之间不和,两人都给程知县送了银子,想谋得县尉一职,关知县装模作样地说:“团练局要讲团结,否则长毛打回来怎么办?”
经关大人如此提醒,两局长和好如初,轮流到县衙听训。不久,两人如愿以偿,局长当了县尉,副局长当了局长。
关知县处处效仿蒋益澧,他手下两个绍兴师爷,捞了不少好处,将账都记在他头上,此事传到蒋益澧的耳朵中,蒋益澧就将他喊过去泼泼冷水,谁知关知县依然故我。
蒋益澧不动声色,一纸调令让他跟福建按察使张运兰一起去福建,到左宗棠军前效力。
不久,张运兰到福建,误中太平军埋伏,全军覆没,关某人也没逃出来。
蒋益澧自从当上了浙江布政使,奏折都由师爷代笔,看不懂的地方,就写上一句稍做修改,仅供参阅。有时候他加上一句湘乡土话,师爷也看不懂。
机关算尽太聪明,枉送卿卿小性命。
谁把痴癫名赠我,汞铅消毕福无边。
不知蒋益澧后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