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水勇大战城陵矶 塔将阵斩曾天养(第2页)
左宗棠点点头,说:“如此甚好!”
胡林翼一揖,说道:“涤帅未雨绸缪,在下感激不尽,愿留在军中效力。”
曾国藩立即动手写奏折,让左、胡过目后当即拜发。
骆秉章见曾国藩送来的公函立即批准了,青麐客居长沙,一切皆听从湖南方面的意见,又见曾国藩有皇上圣旨,可以调司道一级大员,犹豫片刻也答应了。不久,朝廷圣旨下,胡林翼留湘军大营,青麐回防荆州。
青麐与荆州将军官文有私交,接旨后,带着人马离开湖南前往荆州。船过洞庭,又遭岳州太平军攻击,李辅朝、周凤山退回长沙。青麐好不容易逃到荆州,朝廷下旨,命荆州将军官文逮治青麐,斩立决;湖广总督台涌免职,命杨霈为湖广总督。
湘军回到橘子洲以后,两个湘勇为一点小事争吵,旁边的湘勇立即起哄:“打他,打死他,谁不动手就是龟儿子。”
争吵惊动了陈士杰,他出来制止,此事才作罢。他跟李元度一起暗访了几个营的湘勇,发现不少湘勇对打长毛没有兴趣,还有不少哨官、队长想回家,不愿意出省作战,两人将情况汇报给曾大帅。
曾国藩怎么也没想到,他一手缔造的湘军这么不经打,一败岳州,再败靖港,兵凶战危之际,营官弃主帅而不顾自行逃命,士卒纷纷效仿。
靖港兵败,经左宗棠一顿痛批,曾国藩思想有了较大变化,栖身城南高峰寺后认真总结岳阳、靖港、湘潭三战得失。他认为军队是讲纪律的,岳家军、戚家军能战,哪一支不是千锤百炼?军队要有自己的灵魂,决定重新组军。
曾国藩还认为,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岳阳、湘潭两战,只有塔齐布、杨载福、彭玉麟的几营人马敢战,其他各营不是畏缩不前,便是一触即溃,根本不能上战场。不如裁去,重新招募新勇。
曾国藩主意已定,马上召开军事会议,宣布规定:
一、凡是在岳阳、靖港、湘潭三次战斗中,溃散的士卒不再召聚,逃跑的将领不再请回。
二、王錱在岳阳弃城而走,以后就不用随军出战,留在湖南剿匪。
三、将罗泽南从湘南剿匪事务中调出,听候出征。
最先被开缺的是曾国葆。靖港之战中,曾国葆带领的亲兵营不仅没有制止溃兵,还与溃兵一起逃跑,置主帅生死于不顾。曾国葆一向对大哥言听计从,自己的营官被撤,亲兵营解散他也无话可说,带头回了湘乡。
接着是裁撤岳阳靖港的溃兵。王錱被调回抚标营,专门负责镇压湖南会党。
最后是提拔有功将士。塔齐布、杨载福、彭玉麟等按照军功大小上报朝廷,鲍超、申名标等在岳阳、湘潭作战勇敢的都被提拔为营官、哨官。
溃勇裁撤后,又重新招募新勇,曾国藩乘机扩军。岳阳一战,只有彭玉麟水师一营敢迎战太平军;湘潭一战,只有塔齐布、杨载福敢于拒敌;塔、彭、杨三营是湘军的精华,军中只依靠塔、罗、彭、杨,四将可以各自扩充人马。
塔齐布的绿营兵原有三千,湘勇一千,现在增加三千,人数达七千人。罗泽南在湘南有两营合计一千人马,现扩至四营两千人马,加上亲兵营一千人,湘军陆师达到一万人。水师也不例外,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十营,计二十营一万人。长沙整训期间,湘军人马达到两万。
整训就是休整和训练,在这个过程中恢复提高湘勇的战斗力,整顿勇于私斗、怯于外战的官兵,同时健全各项制度。士卒手中有刀枪,不严格军纪,一旦发生内斗后果很严重,最要命的是军队哗变。曾国藩深知这一点,他精选了一批读过书的湘勇充实到哨队里面,每队至少有一个读书人,由他们来负责做士卒的思想工作,教唱爱民歌、得胜歌。
鲍超、申名标因为打仗勇敢,做了哨官和队长。易佩坤、查良训被安排去他们哨队做思想工作,鲍超、申名标不愿意接受,还振振有词说:“我又没逃跑,还升了官,打长毛从来不含糊。”
易佩坤来他个下马威,反问他:“你们平时打过湘勇没有?”
“打过。”两人都在绿营中待过,鲍超不以为然地说,“绿营中当官的打骂士卒是家常便饭,不打不听话,不打不成器。”
易佩坤斩钉截铁地说:“从今以后,不准打骂士卒。”
鲍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怯于军规,敢怒不敢言。
绿营中有吃空饷的习惯,把总吃一个,千总吃两个,位越高吃空饷的越多,到了总兵这一级,据说可以吃三百多人的空饷。军官打士卒,老兵打新兵都是家常便饭,这些规矩在湘军队伍里面都得改。像易佩坤这样读了几年私塾的湘勇只要从军,肯定能当个队长,至少也是一个文书,各营各队的各级文书都要求营官、哨官、队长写自传,讲真实想法。湘勇都清楚明白:战死光荣,逃跑可耻,吃喝嫖赌都是绿营兵的坏习惯。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训,官兵认识到只要听话能打胜仗就行,各营营官要树立自己的旗帜,营官如果是孬种,对不起,这个营就全部撤销。湘军士气很快恢复到兵兴之初,战斗力大大提高。不少营官评价说:“如今的兵好带多了。”长沙的老百姓也说:“湘军军纪整肃,又不扰民,这才像真正的湖湘子弟兵。”
话说曾国藩与太平军大战,粮草损失极大,便与郭嵩焘、刘蓉商量对策。
曾国藩苦着脸说:“筠仙当初劝我筹建水师,如今粮草两次被毁,我军还要出省作战,三军无粮无饷,这仗怎么打?”
刘蓉应声答道:“当初组建陆师,张亮基大人不是答应过专门供给湘勇粮饷的吗?”
曾国藩脸色依旧阴沉,跺着脚说:“眼见这战事不断扩大,又旷日持久,张大人都调到山东剿捻去了,骆大人接任湖南巡抚后,我们在湖南境内作战尚且捉襟见肘,如果出省作战,这路途遥远,湖南粮饷若一时筹运不过来,无粮饷供应,我军岂不是不战自溃,如今之计还是要另想他法。”
刘蓉见曾国藩不快,说话的口气也分外呛人,便说道:“我们在衡州筹建水师,靠的是挪用广东援军的八万两银子,后来靠劝湘南富户出钱补充我军粮饷短缺,三军才得以开拔。如今若再从长沙富户劝捐,必然招致反对。如今农民要他们出力可以,若是出钱出粮无异于抱薪救火,会激起民变。去年,英德美在福建倡导小刀会,林俊倡导红钱会,何贱苟在永州倡导天地会,这三起祸乱虽说与长毛有关,官逼民反,却是不争的事实。”
曾国藩不满地瞪了郭嵩焘一眼,要紧不慢地开口问道:“筠仙,我们在热烈讨论,你却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想必已经有了好主意?”
郭嵩焘点点头,非常明确地回答:“增加厘金。”
曾国藩不解,问:“何谓增加厘金?”
郭嵩焘告诉他说:“办法是这样的,不管是坐贾行商,货物价值满百文取一文,做小买卖的不征。坐贾设局征收,行商设卡征收,一个月统计一次,用来弥补湘军粮饷的不足。厘局工作人员不能滥征,否则商人无法做生意,断了源头。若开设厘局,必须报骆大人同意,并请朝廷批准。湘省厘捐开设,则军饷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曾国藩总算听明白了,喜道:“筠仙言之有理,待我奏请骆巡抚和朝廷批准,照章实行便是。只是湘省厘局局长一职,非令弟郭崑焘莫属,筠仙只需负责粮饷总筹措以济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