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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塔将练勇黄土岭 筸兵大闹火宫殿(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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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杰,字隽丞,湖南桂阳人。进士出身,曾拜曾国藩为师,父丧丁忧在家训练当地团练结寨自保,被朝廷夺情,到湘勇充任团练委员。

魏喻义,号质斋,湖南桂阳人。家住城郊溪里魏家村,从小喜欢跑步骑马,舞枪弄棒。他练武的时候,选用了一根两米长的竹竿,中间打通,里面灌满了铁砂。他练弓箭的时候,提一只癞蛤蟆作为活靶子,吊在树枝上面,不射中决不罢休。他在桂阳团丁中最能打斗,凶悍无比。他与陈士杰是发小,最服陈士杰,团丁平时训练都是由魏喻义负责。

李辅朝率湘勇前往宜章,宜章守备徐志刚将湘勇安至城外大营,岭上会匪见官军大股来攻,便化整为零逃往坪石,只有桂东的会匪占据四都、大塘、寨前等乡镇,以八面山为根据地,积极攻打桂东。

张荣祖令陈士杰、魏喻义率一千湘勇为前锋前往桂东,自率五百人马在北面接应。

攻打桂东的是半边钱会头领吴亚弟,他跟陈精欢到南武当山学过武艺,平时有往来。陈精欢被罗泽南袭了山寨,带着箭伤投靠吴亚弟。吴亚弟大喜,将他待为上宾,一起谋划攻打桂东。

八面山主峰海拔两千多米,山高林密,绿草如茵,当地老百姓放养了不少羊,这些羊都成为半边钱会的抢劫对象。他们劫到羊后,一半拿去集市上卖钱,一半留在八面山寨烧烤清炖,一举两得,百姓却叫苦连天。

半边钱会云集桂东城南,抢夺之风愈演愈烈,老百姓结寨自保。这天,一个会员来报,说贝溪凹头村民一百多人联合起来,将半边钱会二头领蔡永才围在贝溪,声称不给买羊钱,就打死二头领蔡永才及众会员。

吴亚弟一听大怒,说:“反了,村民如此胆大,先灭了他们再说!”他请陈精欢守住四都外面出口,亲领一支人马沿贝溪小路南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贝溪。村民一见半边钱会大队人马来,四散而逃,蔡永才获救,吴亚弟纵兵抢羊。

村民刘三见半边钱会四处抢羊,赶着自己的几十只羊到山后树林躲避,不想被蔡永才发现,便领兵来追。进入山谷,蔡永才见前方有数百只羊在蠕动,大喜,飞报吴亚弟。吴亚弟率大队人马来围,会众闯入谷中,前方羊群全部站起,这哪里是什么羊?分明是一群披着羊皮的湘勇,为首的正是魏喻义。

一阵梆子响,箭如飞蝗,吴亚弟急令后退。身后一声炮响,山谷杀出一队湘勇,领头的是陈士杰。吴亚弟、蔡永才抵挡不住,夺路而逃,吴亚弟不小心摔成重伤,被魏喻义赶上,一刀割了首级,其余会匪无一漏网,尽数被歼。

消息传到四都,陈精欢连忙开溜,八面山上的半边钱会留守头领何方旭也逃得不知去向。陈士杰一战平定半边钱会,名声大振。

各路会匪尽平,战报传到长沙,曾国藩吁了一口气,将有功人员表彰一番,抚恤死伤丁勇,又呈文报湖南巡抚衙门请求封赏。潘铎给湘勇拨了一小笔银子,曾国藩全部分拨下去,众将士得到实惠,欢喜无限。

州县官员见湘勇连战皆捷,深受鼓舞,选拔精壮勇士到长沙供曾国藩选拔。宝庆知府魁联一次从邵阳送来两千勇丁,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淑募五百新宁楚勇来投,凤凰厅送来三百镇筸兵,沅陵、辰州也各送来八百人马。

曾国藩在黄土岭训练场上一一考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送回去。留下的湘勇按编制交给营官,夏廷樾领两百镇筸兵,朱孙贻领一千辰沅兵,江忠淑领五百新宁楚勇。

却说曾国藩积极练勇,因苦于没有教官,便想起张亮基临走前推荐的塔齐布,就到抚标营拜访。他带着曾国葆、彭毓橘等几个亲兵到了抚标营门,一名标兵见到曾国藩进来,迎了过来,纳头便拜:“卑职杨载福参见曾大人。”

曾国藩一见是杨载福,非常高兴,问:“果然是壮士,在何处高就?来长沙多久了?怎么不来见我?”

杨载福站得笔直,回答道:“卑职在抚标营当一名把总,抚标营纪律严明,非公事不得外出。卑职一直没有机会,去年承蒙大人推荐到长沙投军,张大人问:‘你跟曾侍郎有什么关系?’卑职反问道:‘哪个曾侍郎?’张大人说:‘兵部右侍郎曾国藩大人。’卑职说:‘卑职跟他没有关系。’张大人又问:‘那他怎么平白无故地给你写信,又要求转交给我?’卑职将岳阳楼的事说了一遍,张大人说:‘你真是好运气,曾大人回湘乡奔丧,让你给遇上了。’卑职恍然大悟才知道是遇上了贵人。张大人收下信后,安排卑职在抚标营当了一名亲兵。长沙之战卑职因军功被提拔为把总,长毛撤走以后,卑职被派到辰州训练新军,半个月前才回来。听说大人到了长沙,卑职思量着要去拜访,不想大人已经到了门口,真是万幸,让卑职遇到了,不知道大人到抚标营何事?”

曾国藩见杨载福一身官服,精神饱满,心中十分高兴,说:“跟我一起去黄土岭训练新勇怎么样?”

杨载福一抱拳,回答得响亮干脆,道:“愿意跟随大人,万死不辞!”

曾国藩非常满意,说:“前面带路,去见塔齐布。”

塔齐布知道曾国藩来意,一口答应帮助训练湘勇。曾国藩马上找到潘铎,一纸调令将杨载福调到湖南团练局,安排到罗泽南营充当哨官兼任新兵总教官,湘勇会操交与塔齐布,跟绿营兵同时进行操练。塔齐布训练湘勇十分卖力,又有杨载福跟随左右督促训练,湘勇的队列练习、搏斗、擒拿水平日益进步,曾国藩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长沙副将清德认为文官不管武将,湖南历任巡抚都不过问绿营兵出操,对曾国藩的做法非常反感。

湘勇初建时有数千之众,数量大致与绿营兵差不多。当时绿营兵驻扎在黄土岭,鲍起豹住在城内,往返军营不太方便,故而绿营兵出操一直松松垮垮。训练士卒是提督的职责,鲍起豹怕苦怕累,又有巡抚明确指示,绿营兵与湘勇一起操练,他也没时间去管此事。曾国藩对湘勇操练十分严格,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照练不误。对于来自农村的乡勇来说,训练比田间劳作舒服多了,况且操练有钱,不操练没有钱。而操练对于那些整天吃喝嫖赌的绿营兵来说确实是一件苦差事,他们平时懒散惯了,要他们出操,无异于让他们受刑。清德不想出操,还唆使鲍起豹为难塔齐布,散布谣言公然抵抗出操,袒护绿营兵。一时间,绿营兵将一致怨恨曾、塔两人。

骆秉章对曾国藩的做法也不理解,认为他是越职侵权,尤其是绿营会操。

按朝廷惯例,绿营兵受总督管理,各省巡抚及其以下官员,如果没有提督衔,则无权过问绿营事务。曾国藩认为,自己是团练大臣,有权过问绿营兵事情。湖南提督鲍起豹怕辛苦,见曾国藩愿意代劳,就把会操阅兵的事委托给了他。清德之前一直主操绿营兵会操事宜,曾国藩主持会操,清德基本挨不上边。以前士兵不出操,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事后凑一点银子送给清德,清德从不追究。但曾国藩把会操看作是登坛拜将,三军出征。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绿营兵掐指一算,一个月六次,一年七十二次,若每次都掏银子,谁出得起?何况一天到晚练个不停,训练结束后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下,哪知曾国藩还要叽叽歪歪地说个不停,尤其是他一口湘乡话,许多绿营兵都听不懂。不免生怨,在私底下诋毁曾国藩,塔齐布心知肚明,率先垂范。

曾国藩每次检阅湘勇时,塔齐布穿短衣紧裤,脚蹬麻鞋,大腿旁边插着短刀,手持一把虎头湛金枪在一旁侍立,威风凛凛。塔齐布这杆枪还是有来历的:相传是三国名将马超的手中枪,枪身由混铁精钢打造,长一丈五尺,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可吞兵刃,乃白金铸就,锋利无比,马超遂有“锦马超”之称。

塔齐布反复为士兵做示范,对哨官、队长要求尤为严格,一丝不苟,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只要一上战场,便是你死我活,要想不被敌人消灭就要想办法消灭敌人,不做长腿将军和逃兵。”

塔齐布,字智亭,陶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在广州副都统乌兰泰手下任三等带刀侍卫,咸丰元年调到湖南。他骁勇善战,木讷不多言,脾气倔强刚毅。曾国藩让他训练湘勇,故而湘勇平时都跟绿营的一起出操。

塔齐布带来几个随从,如周凤山、褚殿元等人,武艺不错,尤其是周凤山,在镇筸兵中威望很高,又颇知兵法,曾国藩给他们几个发双倍饷银。那些湘勇都是乡下人,从小苦惯了,倒也不觉得辛苦,何况还有补助。绿营兵可就受不了,绿营兵都是世袭,吃皇粮,父死子承,兄终弟及,领着朝廷俸禄不干活。平时一个月会一次操,有时候出钱请人代替,或者干脆请个病假。每次会操结束,绿营兵刚回到营房,浑身上下都散了架,躺在**爬不起来,不住咒骂。

清德认为天气太热,塔齐布是在虐待士卒,向鲍起豹告状说:“塔齐布的确是在献媚讨好曾国藩,让曾国藩来管理绿营兵出操事宜,坏了规矩。”

鲍起豹见清德告曾国藩恶状,非常高兴,也对外宣称盛夏炎热,训练士兵是一种虐待行为,湖南提督是湖南最高军事长官,不发命令出操,谁敢命士兵出操,军棍伺候。

鲍起豹将塔齐布唤到大营鞭打一顿,禁止会操,塔齐布十分沮丧。湖南司道官员私下窃喜,认为可以惩戒那些多管闲事的人。绿营兵也仗着鲍起豹的威势,日益骄横,经常欺负各县勇丁。

曾国藩闻讯,将审案局交郭嵩焘处理,专门处理黄土岭的湘勇操练。这时城中守兵只有四千人,游击色钦额总理营务。各地湘勇集会长沙,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自成一营的有南县勇、浏阳勇、新宁勇、宝庆勇、湘乡勇,营官都是文人。这些文人中,同知王葆生职位最高,队官多由生员担任。道员张其仁为团练总巡官,夏廷樾、裕麟为副总巡视官。这三个人办事干练利落,曾国藩让他们参与团练大事。

长沙城内兵勇混杂,矛盾比较突出,绿营兵久不操练,一个个只知道抽大烟,喝花酒,早将身子骨掏空了。平时训练刺杀,一个湘勇可敌两三个绿营兵。勇丁十分轻视绿营兵,加之湘勇的饷银是绿营兵的二三倍,绿营兵也十分不满,兵勇之间时常有摩擦。清德、鲍起豹又从中挑拨,兵勇之间势同水火。

曾国藩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很多事情不顺心,处处受人制约。自己既不统属于抚台、藩台、臬台管辖,又不属于地方绅士之列,虽然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但在办事上也有难处。虽说在募勇、练兵、粮饷、营规等方面不受三台制约,倘若地方官不支持,则事倍功半,很难行事。

一日,湘勇和绿营兵同时操练时,一个湘勇试枪走火,误伤绿营兵长夫。长夫发怒,其他绿营兵当即吹角执旗,手拿器械,列队攻击湘勇。守城的绿营兵也从城垛里探出身子呐喊助威,城内老百姓十分惊恐,秩序大乱。

曾国藩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将肇事的湘勇捆起来,当着绿营将士的面鞭打一百皮鞭,又赔偿了长夫一笔药费,绿营兵这才罢休。擦枪走火的事情发生后,绿营兵胆气更壮,经常在湘勇面前耀武扬威。湘勇一个个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君子愈让,小人越狂。”曾国藩发文请求鲍起豹整饬绿营军纪,鲍起豹不屑一顾,将公文放到一边,并让清德告诉绿营官兵,一切听从提督安排。从此绿营兵胆子更大,不久又发生了一起更为严重的事件。

咸丰三年六月初八,清德的四姨太太过生日,几天前就给手下的大小官员发了请柬,还专门请了花鼓戏班子到他家来唱堂会。不巧的是六月初八是会操的日子,清德家里人手不够,有二十几个兵将主动到他家来帮忙,有人向清德报告说:“初七一大早曾大人就贴出了告示,初八禁止请假,一律会操。”

清德不屑一顾地说:“这个告示只对湘勇有用,对绿营兵来讲只是一张废纸,他无权干涉绿营的事情,他有本事找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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