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三军误走土司界 翼王兵败大渡河（第2页）

太平军在湖北唐崖，贵州海龙囤等地吃过土司的大亏。石达开还知道云、贵、川等各路起义军与当地土司打仗时吃过亏，特别是李文学、杜文秀与云南广南侬氏土司、梁河南甸土司、孟连宣抚司署，张秀眉与贵州毕节大屯土司，赖裕新与湖北恩施容美土司，蓝大顺与四川马尔康卓克基土司，李永和与四川小金沃日土司，李福猷与湖南永顺土司打仗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但是，石达开还是派曾仕和到石棉县先锋乡松林村，拜访藏族土司王应元、邛部彝族土司岭承恩。

松林土司城择址在松林溪畔，贡嘎山的万峰丛中的峡谷地带，依山傍水，隔江远眺，风光无限。老司城依山而建，周边山梁高耸，自然形成城墙，大渡河两岸悬崖峭壁，如同一道城墙。依托这些天然屏障，松林土司城设立了城垛、碉堡、瞭望台等设施，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完美境界。

曾仕和送上不少银子，还有《讨清灭妖光复天国》檄文、信札。王应元、岭承恩眉开眼笑，答应让太平军过河。石达开又分别派人给米易土司吉时雨、张联辰送去请求借道北上，吉时雨拒绝了，还将石达开的檄文、信札一起送给四川总督骆秉章，同时转告其他土司沿途防堵。

太平军经过会东、会理进入米易县，米易土司张联辰率领彝兵前来拦截。两军在安宁河对决，赖、张出马，两人阵前决斗，不到三个回合，赖裕新奋起一刀，砍去张联辰一只左臂，张联辰依然不退。秀才何开泰、张以德、陆德起率领彝兵在龙滩、花岩等地抵抗太平军，全部战死。

米易自古以来就是用兵之地，清军在镇压李永和起义的时候，就在此地留下几个千人大坑，太平军进攻龙滩，被消灭了几百人。石达开率兵翻过山背下行，进入龙滩，刚转入一个马鞍形山坝，突然炮声响起，前锋中了埋伏，赖裕新在湘军密集炮火的打击下，当场身亡。夏官又副丞相韦绍熙与湘军肉搏，被乱刀砍死，检点莫云飞被乱箭射杀，将军谷正一受伤以后肠子都流出来了，他用自己的献血在岩石上写下七个大字——丹心一片护翼王。

石达开非常愤怒，命令曾仕和守住前沿阵地，自己率军进攻，双方激战五天，彝兵死伤数百人，太平军占领米易，下一个目标就是强渡大渡河。

与金沙江不同的是，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大渡河，两岸山势险峻，峰峦高耸，直插云天。进入大渡河口以后，河水变窄，巨浪击打岸边的岩石，可以激起几丈高的水花，方圆百里范围内没有一个渡口。太平军在河边山路穿行，天空被压成了一条线。这里彝汉杂处，给养困难。

清代安顺场为松林地番族土司驻地，所辖河道七场四十八堡，安顺场是首场。大渡河从丹巴咆哮而来，激流里暗含石头、泥沙和树枝，水浪如同撕裂的白绸布，朵朵浪花漂开，向下游奔去。

安顺场是大渡河上的一个渡口，大渡河沿岸两百里有十三处渡口，湘军严防死守，上游自泸定桥至化林坪以下至湾东一带，都可渡过松林河进入天全。

却说刘蓉得知太平军已到安顺场，出了更多的银子收买土司，亲自说服松林土司王应元、邛部土司岭承恩。

王应元瘦巴巴的，说话时却是中气十足，他振振有词地说：“我们依靠抢劫维持生计，不管是绿营，还是盗匪，我们都照抢不误，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刘大人给的是卖命钱，我们笑纳了！”

岭承恩事前是拿过银子的，说话时没有王应元那么大声，气势却不输他：“我们邛部向来不怕死，如果长毛人多，我们也大聚兵马与之对垒，若对方有实力与土司兵争斗，土司的原则是打得赢则打，打不赢则散，凭据有利地形进攻或者防守。”

刘蓉眉毛一耸，告诫他说：“这个要相机行事。”

王应元故意问：“大人人称小亮，是当今的诸葛亮。诸葛亮在赤壁破曹操时，能够呼风唤雨，不知大人会不会这一招？”

“为将不知天文、地理、阴阳、术数，怎能排兵布阵？待我明日去马鞍山作法，三天后天降大雨，大雨三天三夜不歇，将长毛困在大渡河。”刘蓉信心满满地对大家说。

“大人有如此法术，邛部必誓死效忠大人。”岭承恩马上表态，他喜欢看《三国演义》，最佩服诸葛亮，经常称自己是当今孟获。

“军中无戏言，当年刘备败往白帝城时，诸葛亮在鱼腹浦摆下一个乱石阵，困住了陆逊，岭大人可按图布阵。”刘蓉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跟岭承恩仔细交代了一番，然后又道，“攻破长毛后，各部缴获的辎重财物都归自己所有，朝廷另外有银子、官位封赏。”

王、岭一齐说：“誓死效忠大人！”

刘蓉传令云南提督胡中和率湘军驻化林坪以至瓦斯沟一线，作为援兵；重庆总兵唐友耕防守安庆坝至万工堰大小两处渡口；雅安知府蔡步钟率团丁驻大渡河北岸滴溪，沿大渡河岸边的锦己湾、火厂坝、百工堰修筑数座石垒，阻挡太平军过河；松林千户王应元、谢国太两军在松林河西岸扎下大营，防止太平军从旁边窜入泸定桥；杨应刚守铁宰口；王松林在太平军南边新场布防；国泰率抚标营兵防守猛虎岗；总兵萧庆高、何胜必率军到荥经作为后援，防止太平军逃跑；邛部土司岭承恩扼守竹马岗，切断各处隘口，将长毛逼入绝境以后，从后面包抄，防止长毛回窜。三天以后全部达到指定位置，违令者斩！众将一齐答应。

次日，刘蓉、岭承恩一起上马，到大相岭相度地势。

刘蓉命令军士在大相岭东南方取红土筑城，方圆六丈，每层高三尺，共九尺，最下层按二十八宿插遍军旗，东方按角、亢、氐、房、心、尾、箕方位插七面青旗，呈青龙形状；南方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方位插七面红旗，呈朱雀形状；西方按奎、娄、胃、昂、毕、觜、参方位插七面白旗，呈白虎形状；北方按斗、牛、女、虚、危、室、壁方位插七面皂旗，呈玄武形状。第二层按八卦方位插八八六十四面黄旗，最上面一层立四人，各束发戴冠，黄袍凤衣，白鞋方裙，左前方站一人，手持长竹竿，竿尖上用棉线拽一根羽毛，以招风信。右前方立一人，手持长竹竿，竿上录七星号带，以表风色。后左边立一人，手捧宝剑，后右方立一人手捧香炉，坛下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周。

岭承恩虽然见钱眼开，今天见刘蓉如此布置，心里才彻底服了，说：“诸葛亮当年就是这样布置的。”

三月二十五日，唐友耕、蔡步钟来到河边，刚刚布置完毕，石达开率太平军三四万人马越过冕宁，于二十七日来到土司王应元的辖地安顺场。

安顺场前有大渡河，后有高山峻岭，左有松林河，右侧越西部重兵把守。隘口险窄，无回旋余地。

石达开认为土司已经接受了礼物，前方大路可以畅通无阻。

韦普成、石科威的任务是抢占渡口，消灭湘军，收集船只，架设浮桥，保证太平军过河。为了保证行动不被湘军发现，韦普成的部队换上了绿营号衣，向江边急进。到达渡口十里外的一处山岗，他们遇到了一支团练，正在烧船，韦普成马上制止了，清点了一下，仅有两只小船完好，立即转交给了石科威。石科威命人扛着赶到渡口，率领一队人马试渡，很快到了北岸，然后让渡船返回，去接后援部队。

船工分两班轮流划船，人歇船不歇，日夜摆渡，一天一夜渡过去一万人马。石达开进入大渡河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飘着小雨，地面异常地光滑，人马难行。当地人说这个时候不是涨水季节，因为山洪暴发才突然涨水，两天以后自然回落。

石达开的小妾在大营中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认为这是天降福子，传令三军停止渡河，为儿子庆生三天。原先过河的一万人马害怕遭到清军围歼，全部撤回。

然而天气好像故意与太平军作对一般，数日大雨不断。第三天，刘蓉已经率领大队人马驻扎在大渡河对岸。

三月二十七日黎明，刘蓉出现在大渡河边安庆坝，石达开来到了阵地，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裳，裤腿都是泥巴，那浓浓的眉毛上面挂着水珠。石达开传令开始过河，早已经准备好的两条小船载着数十名太平军将士朝着对岸划过去。一只船很快被浪头打翻，另一只船被冲到了下游数百米才靠岸。太平军还没有上岸，湘军箭如飞蝗，不少将士中箭落水。石达开看见以后，气得一脚跺在地上。

三十日申时，太平军一千人马到河边窥渡，可以看到对岸的清兵人影晃动，这些清兵不少是当地的民团，仗着地形熟悉，以逸待劳，一个晚上已经扎了数座营寨，太平军退回安顺场。

四月四日，太平军五千人马拥至河边，拖有木船竹筏数十只，每只竹筏都有数十人，用挡牌护身，拼命抢渡，急流中飞涌着混浊的浪花，安顺场的太平军都出来助威，隔岸摇旗呐喊，声震山谷。湘军排列河岸，用枪炮回击，不少太平军战士中弹落水，有几只竹筏漂到下游，也被湘军击沉，五千人马无一生还。当天晚上，太平军数百人拿着火把沿河探路，被隔岸湘军轰死不少。

石达开知道过不了大渡河，改渡松林河，准备从泸定桥去天全。土司王应元隔河力战，太平军损失三千人马。土司岭承恩、都司庆吉、王樽等进入新场一带，抄了太平军后路，乘夜劫了太平军马鞍山粮草大营。太平军一千人马到下坝子十里磨坊沟刺探情报，蔡步钟命令游击包良润出击，杀死太平军数百人，其他太平军人马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