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江忠源庐州殉节 吴文镕堵城丧身(第3页)
江忠源在六安府衙会见吕贤基、李鸿章,听两人汇报完安徽团练的基本情况后沉默良久,传令分兵五百让吕贤基带到舒城,李鸿章火速回庐州,招聚团勇同守舒城。隔一日,江忠源强撑病体,亲赴庐州。
再说李鸿章回肥西转了一圈,没有一个团总愿意跟他一起去支援舒城。李鸿章无可奈何,点名李昭庆带一百多名勇丁星夜驰援舒城。
吕贤基、李鸿章见面以后,两人商量舒城防守之策,又一起策马巡城,守城士兵深受鼓舞。三天以后,太平军蜂拥而至,胡以晃命令士兵攻城,遭到清军拼命抵抗。激战一日,双方相持不下,各自罢兵。
胡以晃知道遇到了劲敌,探知城内守军兵不满千,守将是安徽团练头目吕贤基,便命太平军将舒城四周围起。
吕、李两人守城一日,已经疲惫不堪。晚上,两人靠在城楼上,清点人数,一千清兵已死伤六百。李鸿章反复权衡利弊,然后建议道:“恩师,长毛势大,趁其没有合围前,我们分兵突围到庐州去找江大人,您看如何?”
吕贤基明知舒城不可守,但顾虑重重,只得长叹一声说:“我老了,跑不动啦!丢了城池,守将要被治罪,我一世清名不能毁了。”
李鸿章宽慰道:“恩师,守城一日已尽了职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学生保您杀出城去。”
吕贤基主意已决,说:“想突围谈何容易,少荃要走,尽可离去。老夫誓与城池共存亡,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李鸿章感叹一番,起身告辞道:“恩师暂歇,学生出去巡城。”
吕贤基头也不抬说:“少荃去吧!”
李鸿章出了城门楼,赶回李昭庆营地。经过一日激战,李昭庆从肥西带来的勇丁剩下不足六十人。李鸿章将人数清点完毕,率众人悄悄地缒绳出城,趁太平军尚未合围之前逃之夭夭。
次日早晨,胡以晃鸣鼓攻城,太平军从四面同时发起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城破,太平军入城后到处搜寻吕贤基,不见踪影。原来天亮时,吕贤基已经得知李鸿章连夜出城,舒城战守无望,遂投井自杀。
胡以晃克舒城以后,立即向翼王报捷。石达开闻报,命胡以晃为前锋,秦日纲、曾天养为两翼,自己亲率本部人马合围庐州。江忠源到庐州不满三日,太平军大至,将庐州城团团围住。
李鸿章星夜从舒城逃出,与李昭庆一路逃到合肥冈子集一带才歇下休息,清点人数,还剩下二十几名勇丁。李鸿章带着他们去庐州见江忠源,却见庐州城已被太平军团团围住。李鸿章自思刚从狼窝逃出,此番前去无异于落入虎口,不如退回,到冈子集另想他法。
舒城失守,庐州告急。朝廷命江北大营主将托明阿驰援庐州。托明阿接到诏命后,令都兴阿为先锋,率五千人马驰援庐州,自率一万人随后。都兴阿到达合肥,李鸿章即来求见。都兴阿知道李鸿章在庐州一带颇有势力,热情接待。
都兴阿,字直夫,满洲正白旗人。一见面后便向李鸿章了解舒城战守和庐州目前形势。李鸿章一一回答,末了道:“都大人率精兵来援庐州,末将愿为前部,率肥西团练攻击贼寇。”
都兴阿面带微笑说道:“李大人忠心报国,又深明大义,令人感动。自今日起你集齐全体丁勇听候吩咐,何日进击,等我将令。”又命下属给勇丁调拨不少粮草器械,李鸿章十分感动。
托明阿随后到达庐州城下,命周天爵会同进剿。周天爵表面答应,实则作壁上观。托明阿是赛尚阿手下大将,从广西起,就知道周、赛互不相容。托明阿也一向看不起汉将,尤其是周天爵和向荣二人。他也不招呼,企图趁太平军到庐州立足不稳发动进攻。岂料胡以晃是能征惯战之将,根本不怯托明阿。两军对阵,混战一场,各有死伤,太平军后退十里扎营。
次日,双方又战。秦日纲、罗大纲率人马从左右冲入,托明阿、都兴阿、李鸿章三路迎战,周天爵却远远避开。托明阿等虽能战,终究敌不住太平军人多势众,很快不支,后退五十里才立住阵脚。江忠源从城内率一军杀出,差一点被太平军断了后路,江忠源见势头不对,退回城内,死守待援。
江忠源坚守三日,城破,投水自尽,曾国藩的亲家庐州候补知府陈源兖、庐江知县邹汉勋等一同战死。
太平军攻占庐州,终于给南王、西王报了仇,然后又分兵占领庐江、六安、潜山、无为等地。
江忠源当初被朝廷任命为安徽巡抚,无兵可调,只好向曾国藩求援。曾国藩令王錱率老湘营援鄂,王錱不听调令,曾国藩很不高兴,从此曾、王之间产生隔阂。刘长佑积极报名去安徽,奈何湖南会党未平,他不好开口。后来曾国藩调刘长佑支援湖北,刘长佑接到军令刚要起兵,庐州败报便传来了,刘长佑大哭不止。江忠源被困庐州当时,写信调江忠淑驰援安徽,江忠淑走到英山,前方败报传来,江忠淑哭倒于地,传令三军戴孝,誓为大哥报仇。曾国藩痛失江忠源,连连叹息。
江忠源死于庐州,年仅四十二岁,朝廷下旨表彰,追赠总督,谥“忠烈”。御史王发桂上奏说:“贵东道胡林翼文韬武略,晓畅兵事,可署湖北按察使,与吴文镕一起抵挡长毛西攻武昌。”
朝廷问吴文镕有关胡林翼的情况,吴文镕说胡林翼是能员干吏。
胡林翼接到廷寄后,马上与新任贵州巡抚蒋蔚远办理好交接手续,点朱洪章为将,率九百黔勇离开贵州,前往湖北上任。
此时,曾国藩已接到朝廷的五道圣旨,朝廷促其出兵援鄂。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曾国藩接到第一道圣旨:“长江上游,武昌最重要,武昌若失,湖北震动。着骆秉章、曾国藩选调兵勇战船,委派得力战将到湖北田家镇听从湖广总督吴文镕调度,遏制长毛进攻势头,不得延误,钦此!”
曾国藩接到圣旨后并不着急,他接到座师吴文镕的公函后,长叹一声说道:“如今两湖耗费二十万两银子建水师,水师未成就要仓促出征,结果肯定不妙。长毛水师纵横江汉河港,湘军没有水师炮舰不能和长毛争锋。此时湘军东征,十有八九是一去不回。九江以西千里江面,朝廷没有一只炮舰,又何必将招募不久的新兵,带着落后的武器,徒步行军三千里,去抵挡虎狼之师呢?”
十月初二,朝廷第二道圣旨下:“曾国藩训练湘军十分得力,剿平土匪业有成效,着带湘勇驰援湖北,合力围攻长毛,以助湖北兵力不足。”曾国藩接到第二道圣旨,召众将商量对策。
十月初五,也就是三天以后,朝廷下了第三道圣旨:“武昌危急,现已诏命湖广总督吴文镕悉力坚守,并令台诵即日发兵救援。着曾国藩遵照前旨,督带兵勇炮船,驰赴会剿,策应武昌。”
十月十七日,侍郎宋晋向朝廷递折让曾国藩支援安徽,奏折中说:“曾国藩乡望素孚,人皆乐为效力,请饬挑选练勇,雇觅船只,顺流东下,与江忠源水路夹击。”
宋晋奏折一上,正中咸丰下怀,当天便下第四道圣旨:“着曾国藩带湘勇六千,自洞庭驶入大江,顺流东下,直扑安徽、江西,与江忠源会合,水陆夹击,以期收复安庆及桐城、舒城,并可牵制贼匪北窜之路。该侍郎忠诚卓著,兼有胆识,朕所素知,谅必能统筹全局,不负重任也。”
曾国藩不断推诿,半个月后向朝廷上折道:“皇上为臣以新命委任,天语褒嘉,尤臣子竭忠效命之秋,敢不捐糜顶踵,急图报称万一。统计船炮水勇三者,皆非一日所能办就,必须等待广东火炮解押到湖南以后,方可成行。”
咸丰一看奏折,十分恼火,用朱批在折子上严厉斥责:“现在安徽待援甚急,不必固执己见,不要迟缓,朕知你尚能激发天良,故特命你赴援,以济燃眉。你要设法赶紧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一言既出,必须尽如你所言,办与朕看!”
曾国藩见此诏书心中五味杂陈,皇上对自己有褒有责,有希望有怀疑。自己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兵援皖,着实有困难。
太平军进逼武昌城,吴文镕激励三军将士,只要坚守几个月,武昌自然围解。崇纶数次催吴文镕出兵,曾、胡迟迟未至。崇纶越催越急,吴文镕非常愤怒,说:“我世受国恩,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是在等湖南、贵州的大军到来,然后夹击长毛。”
崇纶知道武昌守不住,想移营武昌城外,为自己寻找脱身之计,便对吴文镕说:“武昌的老百姓都逃光了,集市上无人做生意,筹粮筹饷非常困难,大军应该驻在城外,以攻为守。”
吴文镕与崇纶意见相左。他认为武昌绿营兵少,战则不足,守则有余。
崇纶是清朝满洲权臣,有监视吴文镕的职责,他挟私诬告,向朝廷上奏,说吴文镕闭城坐守,不主动进攻,贪生怕死,不敢带兵出战。
咸丰偏听崇纶一面之词,传旨申斥吴文镕说:“你占着高位享受俸禄,临难畏难,这是对朝廷不忠,你手握数千人马,粮饷充足,守襟江带湖之地,不放一炮,不发一箭,弃城逃走是懦弱胆小,一个人丧失了忠诚和勇敢,怎能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