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潘祖荫情钟戏子 王闿运智救季高(第3页)
老者摸着山羊胡子笑答道:“正是!”
“多谢老丈招呼,如果没有一等一的绝好货,我就走了。”王闿运说完,告辞而去。
老者赔笑道说:“客官留步,敝处还有一只镇店之宝,愿意拿出来给客官开开眼界。”
王闿运虎着脸粗声问道:“何不早说?”
“少待。”老者说完,复转身进入内室,拿出一个锦盒,连开三道锁,才将最里面的一个小匣子捧出来。他又烧了三支香,朝那匣子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王闿运见他虔诚,也不知道盒子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约莫过了一刻钟,老者才将盒子的锁打开,那锁芯都已锈迹斑斑,一个精致的鼻烟壶,呈现在王闿运面前——
一颗硕大的钻石雄踞顶部,令人称奇的是,几个西洋**竟然画在壶里面,也不知道画师是如何画的。人物正反两面来看,都极其精致,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
王闿运看完大为惊讶,真是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越看越爱,那几个西洋女人,仿佛在跟他开口说话。
王闿运闭目沉思良久,说道:“天生尤物,怎么如此精妙?”睁开眼睛以后问老者,“此物件价钱如何?”
“祖传之物,也只是拿出来看看,不卖。”老者说完,将鼻烟壶收起。
王闿运心中大急,说:“老丈且慢,我看都看了,此物与我有缘,卖给我便是。”
老者这才停止收拾,问:“不知客人买去干什么?”
王闿运不慌不忙地说:“救人!”
老者自言自语地说:“买此物者非富即贵,客官尊姓大名?”
王闿运一字一顿地说:“湖南湘潭王闿运。”
“莫非就是那个貂裘举人?”老者惊问。
王闿运答道:“正是在下!”
老者不知所措道:“原来是王举人,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王闿运见老者松口,说道:“老丈,开个价。”
老者爽快地说:“要是换上别的识货者,五千两银子分毫不少,今日遇到皇上面前贵人,三千两银子成交,只是要请王举人留下一幅墨宝。”
王闿运立即答应,当场写了一幅“货真价实”的条幅,签上名,盖上随身携带的方印。陆志远付了银票,将鼻烟壶收好,回到寓所。
端华、刚毅两人青衣小帽来到湖广会馆。这座酒楼在京师前门虎坊桥旁边,交通方便,与纪晓岚故居很近,历来是高人雅士聚会的地方。潘祖荫经常在那里给人鉴定字画,听京戏。两人到了以后,自有侍者将他们引到雅座,潘祖荫正在看一幅唐伯虎的仕女图,见两位大人到来,停下手中活计,与端华、刚毅聊天。说着说着,刚毅将话题扯到南方湘军那里去了,端华也接过话题,两人大谈湖南湘勇如何如何?正说着,侍者来报,说有客人到。潘祖荫以为是肃中堂,起来迎接,哪知进门的却是王闿运。
端华、刚毅非常热情地站起来欢迎王闿运。端华说:“肃大人出门前,突然被皇上召见,让我来陪各位大人,几个人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有王闿运没有功名官位,但是貂裘举人却是朝野尽知。”
端华、刚毅两人在自顾自高谈阔论,只见潘祖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苏州不少男子长得细皮嫩肉像个女孩子。男生女相倒也罢了,偏偏这些男子又寄居于戏班,刮了个光头像个尼姑,专攻花旦,色艺双佳,雌雄莫辨,久走江湖,人称相公,还有不少粉丝。
朱莲芬是苏州最有名的相公,本是平常人家的男孩,却被家人当作女孩来养。朱莲芬进了戏班,本来要唱小生的,却偏偏他喜欢唱青衣,而且唱得非常好!歌喉娇脆,无人能比。在生活中他又处处模仿女孩子,惟妙惟肖,及至弱冠,活脱脱的长得一副女人面孔,又能写诗、工楷书,一时红遍苏州,后来进京,王公大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御史陆耀华是苏州人,也是朱莲芬的忠实粉丝之一。
潘祖荫平时爱听昆曲,吏部官员龚应孙引荐潘祖荫认识了朱莲芬,很快成为朱莲芬的铁杆粉丝之一。
不知怎么一回事,朱莲芬的名字传到咸丰那里,咸丰听说京中来了这么一位人物,钦点朱莲芬进宫。
咸丰喜欢听《赵氏孤儿》,经常让朱莲芬伴驾,这样一来,这群粉丝自然见不到朱莲芬了。
陆御史醋劲大发,奏了天子一本,说皇上不该沉迷酒色,不问朝政。
咸丰接过奏折一看,心想这陆御史也真有意思,吃醋吃到朕的头上来了,在奏折上批了一句:“狗咬骨头,那骨头却被人夺去,那狗怎么不恨人呢?”陆御史看完吓出一身冷汗,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吱声了。
潘祖荫见不到朱莲芬,整天神情恍惚,茶饭不思。过几天又是朱莲芬的生日,他答应去捧场,只是这封礼包需要的二百两银子却还没有着落。潘祖荫平时不结交地方官员,除俸禄外没有什么收入,二百两银子显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王闿运知道潘祖荫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鼻烟壶,仔细把玩。潘祖荫一见这方鼻烟壶,立即来了精神,两眼放光,一刻也不离王闿运左右手。潘祖荫见过的鼻烟壶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一方,再说那么大的一颗宝石没有见过,就是这壶内画的西洋美女,也只是听说过。
潘祖荫小心翼翼地问:“王大人手上拿的好东西,能否借给下官一看?”
王闿运等的就是这句话,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手塞给他说:“潘大人喜欢,就拿去看看也无妨。”
潘祖荫接过来一看惊呆了,“哟!此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一回。”尤其是那几个**的西洋女人,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们仿佛在朝他眨着眼睛。潘祖荫爱不释手,反复把玩,生怕王闿运要了回去,一会儿放在内衣口袋里,一会儿又攥在手上。这些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王闿运的眼睛,他只是装着没看见。
开席以后,几人轮番劝酒,尽拣潘祖荫好听的话说,可潘祖荫的心思都在那只鼻烟壶上。王闿运开口了:“潘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潘祖荫拿了他的鼻烟壶,不好拒绝,说:“湘绮有话尽管讲。”
王闿运轻描淡写地说:“我想请潘大人写一份奏折,奏折的润笔照付,这只鼻烟壶潘大人喜欢的话,就送与大人。”
潘祖荫本是写奏折的高手,写奏折这种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见王闿运说鼻烟壶白送,当即一口答应下来。端华又是敬酒,刚毅又是夹菜。端华说:“潘大人的奏折写得好,一字千金。大家都是熟人,就打个折扣,一字一两银子,你看如何?”
“成交。”潘祖荫怕王闿运反悔,又问,“写什么内容,你且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