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论者(第3页)
“不错……”牧丛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笑意浅浅,却让人捉摸不透。
……
七月十二,冠礼之日。
陆子白身着整肃的礼服,步履稳健地走入正厅。厅内宾客满堂,南疆名流早已齐聚一堂。陆靖尘与米莲华端坐在上首,显然已等候多时。
“爹,娘。”陆子白俯身行礼,声音清正。
这一刻,他衣冠端方,仪态沉稳,眉目清俊,少年的稚气已褪去了大半。
陆靖尘目光一转,脸上顿时浮现欣慰之色:“好,不错!果然是长大了,稳重了许多。不到一年的历练,竟能有此变化,为父甚感欣慰!”
话音一落,厅下宾客顿时轰然,仿佛被下了夸人符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将陆子白夸到天上去:
“真是少年英才!”
“风骨不凡,将来必是栋梁!”
“陆家有子如此,前途无量啊!”
热烈的声浪回荡在正厅,几乎要将陆子白捧上九霄云外。
待陆子白在正厅中央跪下,陆靖尘亲手为他戴上发冠。那一刻,少年之身彻底褪去,他不再只是人们口中的遐哥儿,而是真真正正的陆遐、陆子白。
礼成,宾客渐渐散去。陆子白戴着那顶白金发冠,与小远并肩走出正厅。冠冕沉沉,压在头顶,仿佛顷刻之间将肩头的责任都加重了数倍。
他曾无数次看过兄长们的冠礼场面,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及冠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却只觉得恍惚,在他心里,自己仿佛还停留在十七岁。
厅外景物依旧,熟悉如常。可陆子白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前方,却发现一株树影后,似乎有人在偷偷张望。
“你做什么的!”小远立刻厉声呵斥,话音未落,人已快步冲了出去。没过一刻,他便拎着那人跑回来。
来人个子颇高,被小远擒住竟毫无反抗,只得低头站着。
“小公子,这人鬼鬼祟祟,不知意欲何为!该如何处置?”小远问。
“抬起头。”陆子白沉声道。
那人缓缓抬头,与陆子白四目相对。正是前几日见过的书童。
霎时,陆子白心头一震,胸口微微发紧,就连小远的神色也跟着绷了起来。
——那双眼睛,太像了。像得令人心惊。
“陆公子,”书童低声道,“我在书房当差。听说您今日行冠礼,便想着过来凑个热闹,看看罢了……”
“冠礼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也及冠了么?”小远冷声反驳。
那人神色一僵,沉默良久,才挤出一句:“我虽成年,却无人为我行礼。发冠随处可买,可我只能自己戴。”
陆子白心中微微一震。是啊,他是陆家公子,小远是管家之子,自有人为他们操办冠礼。可那些被买进府中的下人,有的连生辰都记不得,又怎会有人替他们披冠?
“你走吧。”陆子白淡声道。
“谢陆公子。”书童俯身一揖,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方才唐突,望公子恕罪。”
“没事,你走吧。”陆子白挥了挥手。
书童退去,背影渐渐融进院外的树影之中。陆子白目送他离开,心口那股说不清的悸动却久久不散。
小远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小公子,我总觉得……那人,有点像滕公子……”
陆子白脚步一顿,神色一瞬间有些飘忽,随即压下心口的悸动,淡淡回道:“只是有几分相像罢了,别多想,滕九皋已经死了。”
自那日之后,陆子白每每忆起那道身影,心口便似被针刺般一阵阵作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总会趁夜潜入梦中,将他搅得辗转反侧,不得安枕。
七月二十,陆子白终于下定决心。他暗暗留下几个心腹下人,命他们悄悄盯紧那名书童的行迹。随后,他毅然别过湖上城,背影决绝,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