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品(第6页)
“美丽的泡沫,虽然一刹花火~你所有承诺,虽然都太脆弱~但爱像泡沫,如果能够看破~有什么难过……”
进入副歌部分,陈旖瑾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那不是唱功问题,不是气息不稳,而是情感满溢到了临界点,冲破了技巧的束缚。
她的声音在某个高音处微微裂开一丝缝隙,像完美瓷器上突然出现的冰裂纹,不仅没有破坏整体,反而让整首歌的感染力陡增。
那种破碎感,与歌词中“泡沫”、“一刹花火”、“脆弱”的意象严丝合缝,仿佛歌声本身就成了被咏唱的对象。
林弈透过清晰的双层玻璃窗看着她。
陈旖瑾闭着眼睛在唱,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晶莹的泪珠,在录音棚专业的冷光照射下闪烁着微光。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谱架的金属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微微前倾,向着麦克风,向着玻璃窗外的他,仿佛要把生命中所有的力气、所有未曾言说的爱恋与委屈,都倾注在这几分钟的演唱里。
那一瞬间,林弈心里涌起一股强烈到令他窒息的冲动——他想砸开这扇隔音的玻璃,冲进去,用力抱住那具微微发抖的纤细身体,告诉她别唱了,别再用这种自我凌迟般的方式倾诉。
他想用指腹擦掉她睫毛上的泪珠,想说“对不起,是我混蛋”,想说“我不该那样对你,又这样对你”。
但他不能。
他只能死死地坐在柔软的专业座椅上,像个最冷静、最苛刻的制作人,手指僵硬地调整着推子,控制着输入电平,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心神,都被玻璃窗后那个闭眼歌唱、泪光闪烁的女孩牢牢攫住。
他感觉自己像个残忍的观众,在欣赏一场由他亲手促成、由她倾情献上的、鲜血淋漓的表演。
一曲唱完,录音棚里只剩下设备轻微的底噪。陈旖瑾还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剧烈的情感波动。
几秒后,她才缓缓睁开眼,透过玻璃窗看向控制台后的林弈。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眼眶周围也染上了绯色,里面还有未干的泪水,氤氲着水光。
但她的脸上却努力撑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浅,很勉强,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拉扯出来的。
她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样?”
林弈按下通话键,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甚至带着一丝挑剔:“很好。情感非常到位,整体感觉抓得很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屏幕上某个波段,“但第二段主歌进副歌前那个转音,音准可以再雕琢一下,另外有几个地方的咬字情绪可以更收敛一点,让悲伤更内在。我们再来一遍。”
“好。”陈旖瑾点点头,抬手用手背轻轻擦了擦湿漉漉的眼角。这个动作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却又异常柔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一遍遍录制,打磨细节。
陈旖瑾的状态越来越好,到后来几乎每一遍都是精准而充满感染力的完美演绎。
她像是完全将自己与这首歌、与这个封闭的空间融为一体,忘了外面还有两个闺蜜在听,忘了那些复杂的伦理关系与不堪的秘密。
她只是唱,用灵魂在唱,每一次开口都像是一次掏空自己的献祭。
林展妍和上官嫣然一直安静地坐在控制室里听着。
起初林展妍心里还梗着那根刺,但随着一遍遍聆听,随着陈旖瑾一次次将情感推向更深处,她也不得不被彻底带入歌曲的情绪中。
她开始清晰地意识到——这首歌,确实只有陈旖瑾能唱出这种味道。
那种深刻入骨的悲伤,那种美丽易碎的脆弱感,那种认命般的无奈与温柔,不是靠技巧能模仿出来的。
她甚至开始觉得,爸爸选阿瑾是对的,这种“对”让她心里的刺扎得更深,却也让她无法反驳。
“妍妍,”上官嫣然不知何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现在你明白了吧?叔叔选阿瑾,是有原因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或许还有一丝同为女性的理解与叹息。
林展妍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她当然听出来了。
陈旖瑾对这首歌的理解和演绎,已经远远超出了“演唱”的范畴。
那是一种……灵魂的共振与袒露。
她能感觉到,阿瑾不是在表演一首歌,而是在借着这首歌,倾诉一些无法对人言说的、沉重而炽热的东西。
这认知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中午十二点半,录制终于告一段落。
林弈保存好所有音轨,长舒一口气,感觉肩颈僵硬得发疼,但心里那块石头似乎落下了一些。
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可以了,主音轨和和声部分都录完了,后期处理一下,混音之后就能出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