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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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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妻的迫不及待。

“但见满眼都是标语!院墙上是,房墙上是,几根电线杆子上也是!‘坚决将无产阶级**进行到底!’‘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打倒党内外一切走资派!’‘肃清刘邓反动路线!’‘造反有理!’‘保皇有罪!’‘谁要不革命,就罢他娘的官!就滚他妈的蛋!’……总之‘文革’中最时髦的口号,几乎全都有!……”

这两口子是四十多岁的人,“文革”时期当过“红小兵”的那一代。做丈夫的以为,自己感到熟悉又震惊的事,妻子肯定也那样。

妻子却撇了撇嘴。

她说:“难道你还没见过呀?‘文革’中刷上的呗!”

丈夫说:“不可能!不可能!那地方‘文革’中还是菜地!八十年代以来才有院子,才有房子!”

“那就是你记错啦!”

“我记错了?不可能!不可能!”———做丈夫的又一迭声地说“不可能”,并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那地方我开车经过何止十次二十次了呀!再说那些标语都不像是老早刷上的,一看就知道才刷上一个来月!院子正中还有毛主席塑像呐!两米多高的一尊!举着他老人家的巨手!不是改成疗养院了么?我也看见几位医生护士走过院子,穿着白大褂……”

“废话!医生护士当然穿白大褂!”

“还戴着白帽子……”

“更废话了!你不拣重要的讲,我可不老老实实听了啊!”

“衣袖上还戴着红卫兵袖标!……”

妻子却已手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丈夫夺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你不认真听我可不讲了!”

“那就别讲!我还不稀罕听了呢。明明什么新鲜事儿也没遇到,喝了两盅酒,就编没意思的瞎话骗人!”

“我没骗你!哎我骗你干什么呀?不一会,我又看见从一排病房里走出四名红卫兵!二男二女!年龄大的是个男的。大也大不到哪儿去,二十来岁的样子。

年龄最小的是个女的,看去也就十五六岁,可能刚上初中吧?你猜怎么着?他们走到毛主席塑像前,齐刷刷地挥着红宝书敬祝起来!接着都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再接着就念毛主席语录!念了一段又一段!我好奇呀!我就打开驾驶室的门,先不下车,听着,看着,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在自己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又想明明不是梦啊!可眼前算怎么回事儿呀?难道我开着自己的车回到了‘文革’年代不成?你猜他们一段又一段地念毛主席语录为哪般?原来他们是为了‘斗私批修’,互相指责,互相批评,都说天天吃带肉的莱,还喝鸡汤,自己却不主动提出降低伙食标准,简直是在吃人民的肉,喝人民的血!你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挨得上边儿么?

后来又商议着给领导和员工贴大字报,认为领导对‘三敬三祝’以及学习毛主席著作抓得不紧,认为有的女护士眉毛是修过的,是资产阶级臭美思想!而有的男员工集体念语录时,只动嘴唇,不发声,显然是在装念,滥竽充数!而这是对毛主席最大的不忠不敬!食堂里的人出来搬东西了,我好心好意帮着搬,不小心掉了几个柿子椒,被我一脚踩了一个。有个人弯腰去拣,我见踩烂了,随口说了一句:‘别要了。’没想到那人抬起头,瞪着我语调凶巴巴地来了一句:‘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吓得我这么大男人一哆嗦!……”

“你可算讲完了吧?”

“没完!……”

“还有得可讲的?那快讲完!讲完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最可疑之处是,院门口有持枪的军人站岗!穿‘文革’年代的军装。那个年代军人的夏装是什么做的来着?……”

“的确凉!”

“对!穿的是的确凉军装!”

“你傻兮兮地瞧着我干什么?没讲完快接着讲啊!”

“食堂里还拉着十几条绳子,绳子上像晾床单似的垂着大字报!有的一垂到地,像一片大字报的森林!……”

“快讲完快讲完!”妻子耸眉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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