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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02年以后中国文艺的基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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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002年以后——中国文艺的基因

关于歌

这段时期,国家同样经历了几桩大事件——“非典”来袭;一个时期内矿难及泥石流导致的山体滑坡灾难频发;汶川及玉树发生的地震灾害;暴风雪影响铁路、公路正常运行,两亿多“候鸟式”农民工返乡过春节途中受阻……

也同样完成了几件大事——执行了二十余年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废止,充分体现人性化的新办法实施;《反分裂国家法》通过;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最高领导人实现了“冷战”六十年来的第一次会面;成功举办了北京奥运会……

在以上国家发展形态中,某部网络小说的火爆;某女明星写真集中**照引起的热议话题以及某知识女性在网上公开自己与某男士的情爱日记引起的风波;某男与某女的白发红颜式婚配……曾保留在一部分国人头脑中的使大脑中枢一度亢奋不已的强印象记忆,便都没了评说的意义。

2002年以降,歌在中国进入了内容转变期。

歌舞与人类的关系,较任何别种艺术都古远。时间之早,定在先民们往洞壁上绘画之前。至于早多少世纪,无可考,大约总该千年之久吧,因为人类自从能够站立而行,无论个体或集体,应总有高兴的时候,那么其时便该有原始的歌舞了。鸟悦而鸣,鱼欢而纵,兽因快活而追娱,何况人乎?

又可以推断——对于人类,歌舞现象首先是高兴所至,情不自禁。亦成悲伤状态,是产生了原始的悼念仪式以后的事。非处于集体的仪式中,个体的人类是不太会由于悲伤而且歌且舞的。这一普遍规律,在动物界至今如此。在人类,被有意地传统化了。近代的人类,追悼过程大抵不再唱歌,每每的,还放哀乐,或由神父咏经。在东方,咏经的多是和尚。和尚的咏与神父的咏不同,实际上是唱的一种。

古希腊神话的缪斯女神们,皆能歌善舞,且有专管神界、人间歌舞之事的分工。足见歌舞之事,在人类的生活内容中,是多么不可或缺。

希腊神话中的大英雄奥德修斯结束征战以后,返回家园的途中便受到了海妖甜歌的**。

这一故事从古代向现代传递了两个信息:

一、歌是有力量的,如同武器。

二、美女而善歌,如一等武士掌握了一等武器,其征服力和杀伤力更强大了。

至于舞,其肢体语汇毕竟是有限的,自然而然地在人类生活中边缘化了,非任何人所能扭转。

芭蕾是舞的一次凤凰涅槃。起源于西方,受青睐于宫廷,炫美于上层社会。由于表演形式的难度和舞台的要求,广大民众想说爱它不容易。

现代舞是舞的第二次振兴,也起源于西方,虽然丰富了肢体语汇,但难度反而更高了,也就更脱离群众了。

舞总想找到一条密切联系广大人民群众的方式,至今也没找到。舞在民间被保留下来的形态,依然是古老简单的套路,任意的手舞足蹈而已。甚至连手也不舞,背身后,或臂挽臂,集体而蹈。蹈的极致之美,当然就是《大河之舞》。同样是舞,在中国一向表现为手臂的功夫,曰“长袖善舞”。中国的大多数少数民族,与欧洲人、美洲人一样,对舞之美的动作也主要体现于足腿。这乃因为,人类自从以双足在大地上奔跑、跳跃、蹬踏,自如又迅捷,便发自内心地因足腿功能而自豪,“蹈”是此种自豪感的体现。

汉民族之舞后来之所以几乎仅仅成了上半身的事,与古代缠足陋习有关。缠足虽仅限于女性,却使舞蹈在汉民族这儿成了“半拉子”含义的事。近二十几年,汉人才开始“蹈”了,由热衷于街舞的小青年们从国外学来的。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类,有着功能完全相同的足腿,只因某皇帝的病态喜好,整个民族的女性都被搞残了一千几百年,着实可悲而又可憎。

歌的命运却一直很顺、很好。从历史上看,除了几段实行文化专制的黑暗统治时期,如“焚书坑儒”之后,歌的发展也必处于低谷——在多数朝代,歌的境遇平安无事。即使在文化专制的统治时期,民间也还是有机会通过歌来表达不满和嫌恶。在大川阔野,在河边江上,在山岭谷中,在桑林陌间——在一切天高皇帝远,朝廷鹰犬耳目所不及处,即使所谓“反歌”,也每每从渔父樵夫、浣女桑妇、猎人农伯甚至牧童之喉率性唱出;无人喝彩,自唱自听亦大快哉。

孔子编的《诗经》,说是“歌经”也未尝不可。《国风》中的《邶风·新台》《齐风·南山》《陈风·株林》《秦风·黄鸟》等揭露统治阶级寡廉鲜耻行径与嘴脸的诗,肯定已在民间传唱过无疑——在连简成“书”的古代,不是口口传唱,谅谁也收集不成。至于《诗经》的成果是否真应挂在孔子名下,属于另一话题。

西晋是由穷奢极欲的腐败而亡的,这一点史上无异议。汉成帝刘骜也因包庇皇族的腐败而失尽民心——史载,在这两个朝代,民间都多有“反歌”广为流传;待皇帝们也知道了,大势已去。

迄今为止,若评出人类的百项文明成果,在我这里,音律的产生必居其一。若只评十项,亦当有之。五项,仍不可去。

我每每想,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地球上的一切文明成果皆毁灭了,只要起码的衣食住行不成大问题,并且人类仍具有善歌的天赋,那么也还会有最低限度的快乐可言。而歌,不但能继续消除人类相互的敌意,也会使文学、戏剧、美术以及其他艺术,必能较快地重新产生出来。一切文明,从头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相反,一切文明成果不但原样保留,甚至人类已在其他星球上建设起了一处处美如天堂的所在,文学、戏剧、美术、影视,也一样不少地存在着,单单永无歌声可听,也永不产生歌者了——想想看,人类还会快乐吗?

从未唱过歌,不知歌为何事,则罢了。但已唱了几千年,听了几千年了,此种“忘记”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吗?无法忘记而不能继续,其没着没落,定会像吃货们的舌再也尝不到五味似的终日闷闷不乐。

对于人类,歌的能力,确可谓天赋。上苍不但使人善歌,而且使人之喉,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地球上一切虫、鸟、兽的鸣叫哮吼,可见上苍对人类是最偏爱的。

唱歌已经完全成为人类的生命本能之一了,已经早就成为人类的基因现象了,这一点与其他艺术和人类的关系截然不同。

存在于基因里的,成为生命本能之一的艺术天赋,在我看来,具有“神谕性”。而其他艺术,与人类皆属后天关系。

以上就是为什么,我一个写小说的人,对歌心怀比文学更大的敬意的缘故。

其他一切艺术,都无法像歌那样,与人类形成最普遍的与生俱来的密切关系。

绘画、雕塑、建筑,不论多么举世闻名,都不可能像歌一样成为人类生活中的常态现象。

不分种族,不分男女老幼,每个人一开口唱歌,不论唱得如何,那时便是歌者了,歌与人合二为一了。当然,任何人练书法、绘画或进行其他艺术尝试,也同时便与艺术合二为一了——但,后者哪有前者多呢?

歌又是最具有“自洁”属性的事。或曰,作为一种艺术门类,歌是最具有自爱品质的。

歌也曾沾染污秽,这是人尽皆知的。古时的说法是“**词浪声”,近代的说法是“低级堕落”。

薛涛那么知羞明耻的才女,一旦被贬为军营歌女,须终日唱歌给“军爷”们听,而且大抵是在彼们豪饮之际;她唱的哪类歌多,不言自明。

汉族的歌,因受唐诗宋词浸**,先前即使“涉黄”,也不至于多么不堪入耳。至元,流民激增,匪氓混迹其间,歌风大变,尤以北方甚。北方的青楼粉巷,唐宋歌风式微,芜调杂曲渐盛。为取悦计,**词浪声遂成趋好,达及民间。评书弹唱,紧步后尘。“二人转”“信天游”所受污染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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