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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九十年代(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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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金融风暴考验了中国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

许多作家都写过关于“下岗”题材的小说,有的作家一写再写……

几乎全中国各界人士都对我大使馆被炸事件表达了义愤……

厦门特大走私案使全中国一半以上的成年人记住了赖昌星这个名字,同时也记住了赖氏“七子之歌”——票子、女子、位子、房子、车子、本子(护照)、孩子;这是赖氏“搞定”他所要“拿下”的干部们的制胜七招。常言道,打蛇要打在“七寸”上。在赖氏看来,他是“玩蛇人”,而他所要利用的干部仿佛是蛇。蛇的要害部位是“七寸”,而干部这种“蛇”却有七处要害,再长再粗也差不多全身处处皆要害也,难怪他“玩”干部这种“蛇”一向玩得自信满满,经验老到……

在以上大事件接连不断的时代背景下,中国成功举办了第十一届亚运会;“开发浦东,开放浦东”成为继深圳后的另一国家重点项目,释放出要将改革开放进行到底的强大信息;“上交所”忽一日挂牌,“股民”是什么“民”从此老少皆知,“炒股”现象由而几成全民现象;“房改”开始实行,当年许多人还十二分的不情愿,十年后则庆幸买对了;大陆和台湾达成了“九二共识”;粮票退出了历史舞台,不久购粮本、购货证也寿终正寝;三峡水库工程开工;中国上班族也可以享受“双休日”了;澳门终于回归祖国怀抱……

中国求变图强的步伐并未停止,也无法停止。停止不是倒退不倒退的问题,而是注定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问题。

以上两种时代背景犬牙交错,利害重叠的情况下,除前面所提到的主要文艺现象,另有一些文艺现象也产生了值得一提的社会影响——校园歌曲红极一时了;大学生辩论会时兴起来了;“网络”在北京中关村落户了,中关村于是成为全中国和世界的目光经常关注的地方;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大话西游》在内地造成“史无前例”的轰动;《廊桥遗梦》这一很薄的译自美国的小说,使不少中国之中年知识分子的妻子流泪不止;由琼瑶编剧的台湾味儿的电视连续剧《还珠格格》的收视率远远超过前面提到的每一部电视连续剧,“催生”出了后来一路走红的年轻女演员;而“新概念作文”使韩寒、郭敬明两个“80后”的文名迅速飙升,在他们的同代人中知名度极高,后来几成各自“粉丝”之精神教父;台湾导演李安的功夫片《卧虎藏龙》因获奥斯卡金像奖而在大陆掀起“李安热”,同时使章子怡红透大陆半边天;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在中国的上映,使恋爱着的或正准备恋爱的青年男女,如同自己也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海难爱情遗梦;台湾的网络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使网络小说这一文学新现象引发文坛关注和热议;大约在1999年的“春晚”,《常回家看看》这一首歌给人留下了最深印象……

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这首歌的歌词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与一些具有诗性的歌词相比,走的是截然相反的创作路线,曲调也是如同“唠嗑”的一种极平易近人的风格。

歌中“常回家看看”这一重点句,“老外”们乍一听是会产生误解的——在彼国,对于已婚男女,“家”绝对是指夫妻双方共同拥有的那个家;自己成家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家,要非常明确地说是父母的家才行。只要父母一方仍在,那个家理论上就一直是父母的家。

我的一位外国朋友曾困惑地问我,你们中国人都将父母的家视为自己的家吗?

我一愣,问,何出此言?

他就说出了他的困惑。并说,如果是在国外,由年轻人唱来,父母一辈是会起疑心的——我们的家,怎么会成了你们的家呢?

我笑了,说,在我听来,那首歌唱出的是父母的心声,不过也可以认为是年轻人之间的互相提醒。

他说,如果在我们美国,同一首歌肯定会由老歌手来唱,那更会唱到年轻人心里去……

国情不同,文化差异每每体现于细枝末节。美国人都是产权意识敏感的人,父母与儿女之间也敏感。但我认为此歌唱出的几乎可以说是世界性主题——在人口老龄化已成事实的世纪,许多国家退休以后独守旧宅的老父母们,盼儿女常回家看看的心情是一样的。美国、日本和韩国,都拍出过这一题材的电影,都属于文艺片,有的还成经典。就连《金色池塘》也有相同的意味。

《常回家看看》主要是唱给当年的“60后”“50后”听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是转型时期在各自工作岗位上拼着干的两代人。当年有一个口号是“优化组合”,表现疲沓是很可能被“优化”掉的。又,我的社会感觉告诉我——他们普遍是有孝心的儿女,因为在成长过程中,亲见了父母含辛茹苦撑持一个家的不容易。特别是此两代人中的长子长女,自幼必须分担力所能及的家庭担子,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故在我听来,《常回家看看》其实也间接唱出了此两代人中大多数人顾此失彼、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生况味。

当然,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置父母于从前的旧宅而不管不顾,成心遗忘的人是有的。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呀。在后来出现的电视节目《第三调解室》中,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一份父母的什么财产,特别是房产而视若仇人,当场恶语相向的,也大抵是以上两代中的某些人——所争房产,往往只不过是一间平房。更有甚者,由于儿女之争,会将老父母逼到居无定所的地步。

他们给下几代人做的是坏榜样。从他们身上,别人们能看出三种缺失——良好人性基因的缺失;良好家风影响的缺失,此点与前一点有因果关系;好文化潜移默化的缺失。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本身实在是平平常常的作品,但其出现甚不寻常——一方面,它是恋爱私语小说,类似日记体。日记体文学现象,在中国近代小说中不是完全没有,《莎菲女士的日记》便属同类作品。并且,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上海,恋爱私语小说很流行的。但1949年后,便绝迹了。属于恋爱私语风格的诗却不合时宜地出现过,往往,甫一出现便遭批判。所以,对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内地的年轻人,它是偶现的、新奇的另类,如同中国版庶家子弟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而当年与其发生“亲密接触”的读者群,多是在校的或毕业三五年的大学生——爱情还可以那么谈,这是吸引他们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它是最早出现在中国大陆青年视域中的网络小说,印成纸质小说之后,给作者带来了一大笔版税,这使找工作难和工作不称心的他们,又一次看到了“写作人生”的希望。算来,写作这件事,在1949年后,已经三次唤起过中国青年的职业梦了——第一次是1980年后,千千万万的青年拥挤在文学的独木桥上,希望圆作家梦;第二次是韩寒和郭敬明的出现,那时千千万万的青年拥挤在高考的独木桥上,背负着家庭所寄托的责任。韩、郭两名未走常规人生路径而且还走成功了的青年,对许多同代人似乎起到了示范作用;这第三次与前两次不同,作者顺风顺水地借助了网络的传播之势。那时网络在中国还是一个崭新的名词,科技色彩浓,有神秘感,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证明了毋庸置疑的一点——小说完全可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以不经出版社的“该死的”编辑们认可就自行“发表”于网络;而一旦吸引足够多的关注,出版社会求上门来恳求予以出版……

以上便是该小说成为焦点文学现象的主要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80后”皆到高考年龄了,高考独木桥上的厮杀白热化,他们在成长过程中读“闲书”甚少,小说属于“闲书”。他们亲密接触过的好小说少,那会影响他们的高考胜出……

“泰坦尼克号”海难事件拍过黑白片,我初到北影厂时看过。不少看过老片的中国人,觉得新片未见得比老片好。

因为老片具有十足的文艺片气质,特文艺范儿。在巨轮将倾之际,逃生几乎是有秩序进行的。虽也表现了惊恐和混乱,但基调是表现生死关头男人们的绅士风度的。特别是几位演奏家一直沉着地在已开始进水的舞厅中演奏不止的片段,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很多年以来,或许也是由于老片的影响,关于此次大海难中各种各样的人所表现出的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自己甘愿选择死亡的崇高品格,在报刊中曾反复地、纪念性地旧事重提,留传于后世。但在某些书中我也读到过质疑的文字,认为实际情况被美化了。有的书甚至言之凿凿地写道——获救的以头等舱乘客为最;二等舱次之;死亡人数最多的是三等舱乘客。也有的书反驳此论,批评其言居心叵测——认为三等舱先进水,死亡人数自然会多,非属人为之歧视原因造成。

我相信在那一海难事件中,确有桩桩件件崇高而感人之事。我是一个愿从正面理解西方国家历史悠久的绅士风度和贵族精神的真正内涵的人——对于我,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的恋爱故事没有特别大的意思,何况纯粹是虚构的。也不觉得二人在瞭望台展翅欲飞的画面比演奏家们的画面更打动我的心。在我看来,甚至都比不上《瑞典女王》中嘉宝在片中那漫长的近一分钟的,毫无表情的脸部特写打动我的心。中国青年们那时领略过的更佳的爱情故事太少了,所以竟也会将那部电影视为爱情经典片。

但我觉得彩色的《泰坦尼克号》也同样好,获奖可谓实至名归。

我特别欣赏它的插曲,与其说那首歌是配片中那经典的爱情画面的,莫如说那画面是为了烘托那首如天籁之音的好歌的。

此前,已有几部较新的美国电影在中国放映过了,如《现代启示录》《猎鹿人》。谁只要想看,便能很容易地买到许多美国电影的录像带。通过录像带看过电影《廊桥遗梦》的北京人当年是很有一些的——尽管那在当年属于“黄色录像”。

《真实的谎言》《彗星撞地球》这样的好莱坞商业大片也已使不少中国人大开眼界了,但都比不上《泰坦尼克号》的票房高。

现在,“三维效果”对于中国已不是个事儿了。中国民间资金海量堆积,大导演名演员搭起的班子,投资人上赶着给钱。

“三维”这“活儿”,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以及众多他们的晚辈导演都“玩”过了。客观地说,仅就此点而言,“玩”的水平都不低。中国人已到了拍电影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万金亿金的“不差钱”时代——中国的电影市场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了,取代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似乎为时不远矣。

但是,那又怎样呢?

一个问题值得思考,即不惟中国,许多别国电影也越来越好莱坞化了。“许多”一词用在此处已不当了,实际情况是,世界上已只有极少数国家还有能体现本国特色的电影产业可言了,如印度、日本、韩国。英、法电影也曾在世界上令人刮目相看过一个时期,意大利电影曾在欧洲引领过“新现实主义浪潮”。那时他们曾对好莱坞电影的过分商业化很不以为然,都有点儿“拒腐蚀,永不沾”的意思。而现在这三个国家每年出品的电影已屈指可数。有时三个国家合拍一部电影,或其中两个国家再拉上美国合拍,肯定是因为缺钱呗。

不论在市场还是本国特色方面,印度电影的状态一如既往地自适和良好,虽然也渐染好莱坞色彩,但总体上本色未失。

日本电影也尽量如此,然而颓势已现。日本电影的骄人成就,乃源于继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浪潮”之后的日本现实主义电影时期,那一时期出品过不少可载入世界电影史册的好电影。后来在好莱坞商业电影的利润**下,找不到北了,逐渐转向,结果如今是本色没了,风光不再,还并没争得比原先更可观的市场份额。

韩国电影曾掀起过所谓“韩流”。此“流”在2000年后,主要是中国媒体替其造势而在中国形成的。“韩流”在中国不仅体现于电影,也体现于其他许多商品方面。主要由于中国商品当年在方方面面工艺粗糙,彼国商品当年确实比中国商品优质。而实际情况是——不论是当年的韩国电影还是其他商品,从未在欧洲国家形成过什么“流”。仿佛形成过什么世界范围内的“韩流”,也是中国媒体主要是小报记者替彼国造势造出的神话。2000年后的中国,“80后”中一些小孩当上了记者,也可以说忽然间,多数小报的一线记者几乎全是他们了。他们当年的共同特点是几乎什么都“哈”,哈大款、哈明星、哈“达人”、哈“潮人”——“哈韩”具有“国际哈”的意味,他们以反复的“客观报道”的方式实际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电影主要是为普罗大众生产的文艺产品,若一个国家人口不够多,本国的电影市场就不够体量,票房总体收入就有限,资本循环额度就有限,产业化就有难度,占领国际市场就力有不逮。

毫无疑问,美国电影目前仍在国际电影市场上占最大份额,不论中国或印度电影目前都还不能与之比肩。中国电影目前的向好态势,只不过是在国内市场基本可以做到“我的地盘票房基本以我为主”了——这种发展趋势首先当充分肯定为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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