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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977年至1990年(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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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太阳和人》、诗歌《将军,你不能这样做》、话剧《假如我是真的》、墙上小说《社会的档案》等“事件”以及某些朦胧诗的产生,使情况变得仿佛十分严峻了。

电影《太阳和人》我是看了的,在当年的北影厂“内部放映”过,问题出在主要配角的一句台词——他是主角的朋友,动员主角与他一起离开中国。主角出于爱国情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于是他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词:“你爱祖国,可是祖国爱你吗?”

之所以用“著名”来形容那句台词,乃因电影虽被禁放,却毕竟已在“内部”放映过多场。并且,经由报刊摘出批评,更加广为人知,几乎成为叩问式的流行语。

当年,绝大部分中国人都是爱国的。倘不爱国,又怎么会有那场爱国的“四五运动”呢?

粉碎“四人帮”了,反而都不爱国了,说不通。

出乎批判者们意料的是——非但没将那句台词批“臭”,反而引起了更多的共鸣。

原因很简单——电影的背景是刚粉碎“四人帮”的时候,有海外关系的人出国容易了。引起共鸣的人们,是从批判“四人帮”的角度来理解的。“四人帮”的倒行逆施,曾经伤害透了许多爱国的人们的心,觉得那句叩问式的台词,替他们道出了内心深处长期受到的委屈。

批判者所言之国,既是粉碎“四人帮”以后的国,也是伦理学上的国——“子不嫌母丑”。

当然,这确实是极高的爱国境界。

无论这样,还是那样,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我的国啊,

我都那么爱你!

一首外国诗人的爱国诗——很能代表批判者所言的爱国情怀。

但在引起共鸣的人们那里,国不是恒定的概念,而是局面不断变化的存在,起码可分为“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以及将来——他们理解那句台词是针对“文革”中的国而言的。

“此时离去,安知他日不归?”

“孔子还因他的国不爱他而周游列国呢!”

“不过就是说的一句寒心话嘛。”

谈到那部电影和那句台词,许多人如是说。

此亦据理,彼也据理,各说各的理。

诗歌《将军,你不能这样做》是军旅诗人叶文福的一首谴责特权现象的诗——他因而离开了部队,在煤炭的干部学校做些文化工作。他写信请我去为某学习班的学员讲一堂关于小说创作的课,我由而认识了他和他贤惠的妻子,那时他们的儿子三四岁。

讲课结束后,我曾问他:“你那首闯祸的诗我还没看过,告诉我到哪里去找?”

他说:“别找了呀,何必非看到呢?”

我又问:“有房子吗?”

“分给了我一间半房子,我挺知足。”

他笑了,从妻子怀里抱过去儿子,亲了一下。

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我知道一发表准会闯祸的。”——他又笑了笑。

我再问:“还能发表诗吗?”

他说:“能。但几乎没精力了。”

话剧《假如我是真的》,是中国版的《钦差大臣》——一个农民的儿子,冒充高干子弟,过了一段时期风光日子,结局当然是被戴上了手铐。在法庭上,他自我辩护时说:“假如我是真的呢?”

该话剧是根据当年曾引起广泛关注的案件创作的,那句台词也流行了一个时期——在被禁演后。

所谓“墙上”是指北京西单曾出现的“民主墙”——油印的钢板刻字的小说《社会的档案》,一页页用糨糊贴在墙上,口口相传,不胫而走,内容是——在父母被关押时还是少女的女儿,流浪街头;父母出狱时,她成了流氓团伙的女首领,并且死不悔改……

北影厂请作者将此篇小说改编成了电影剧本——有关领导制止过,北影厂却“按既定方针办”;剧本发表在北影厂的刊物《电影创作》上,当时该刊已有四十余万发行量。这种不听话的表现,成为电影界内部通告批评的事件。

可见,当年文艺界确有了一定程度的民主协商氛围,反批评很正常。除了惊动最高层已然定调的作品,反批评的文章往往也可在报刊上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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