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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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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院长迫不及待而又当仁不让地高举起手。

蒋副主席点点头:“黄院长,请吧!”

黄院长扬了扬手中材料:“看法基本都在其中了,也早已分送给各位了。事情,是李一泓委员发现的。刚才蒋副主席说‘幸而’,我认为千幸万幸,首先是‘幸而’李一泓委员偶尔发现的,否则,后果将是很严重的。但,某一件恶劣的事,发现是一回事,认识是另外一回事。这就需要认识水平高的人,进一步总杨亦柳在材料背面写了几个字推给李一泓看,并在他耳边悄语:“真受不了!”

李一泓见她写的是“又开始冒充思想家!”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上了那一行字,并下意识地看左右两边的人们,却没谁注意他和杨亦柳的小动作,每一个人都在看着黄院长,颇认真地听他的率先发言。

黄院长很有**,侃侃而谈:“那么,伪劣大米的事件,能给予我们什么启示呢?我认为,第一个启示那就是———我们对农民太心慈,太手软了!诸位,我们今天在市场上还能买到多少种吃起来放心的食物呢?饭店,我们各自家里的饭桌,已经成为损害我们健康的陷阱了!食品安全问题,已经成为我们中国人普遍担心的大问题。可哪一级政府采取过什么一劳永逸的措施吗?需要理由,需要采取铁腕和强有力措施的理由!现在,对于我们这个市,理由终于有了!

李一泓委员儿子的家被非法加工伪劣大米的农民们报复性地捣毁了!这还了得!

李一泓同志不是一般人嘛!是我们政协的一位委员啊!所以我建议,抓住理由,重拳出击!政府、公安、法院,三方面形成合力,采取组合拳,教训教训那些刁民,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以儆效尤!我抛砖引玉,先说到这儿。”

“黄院长,你因为盖养老院和被占地农民之间的官司了结了吗?”杨亦柳突然问。

“还在打呢!我就不信,最终我黄礼学会输给那些刁民!”

“难怪你一谈到农民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的发言未免太过于情绪化了吧?”

黄院长尴尬地说:“你看你,往我那件事情上扯什么呢?别扭转大方向啊!”

这时委员甲说:“我也谈谈我的看法吧,李一泓同志,你能确定,砸窗子的那些人———姑且允许我认为是一些人吧———他们肯定都是农民吗?”

李一泓正用铅笔涂杨亦柳所写的那行字,而且已经涂成了一只黑黑的猪崽。

听了对方的问话,他望着对方摇摇头。

委员甲接着说:“那么,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把伪劣大米的事件分解为两件事来看待的好。第一件事是,在我们市,不少村子里的农民卷入了一桩加工、销售伪劣大米的事件。对于这件事,我个人的态度是,重在教育,而不要动不动就主张教训。我们政协委员向政府提出建议时,包括怎样对待民众的恶劣行为时,都尽量不用‘教训’这样刺激性的词句为好。第二,有人砸了李一泓委员的儿子家的窗,这件事怎么处理好,我看我们首先应该听听李一泓同志的想法……”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一泓,黄院长又扬了扬材料:“他的想法能和我的想法有什么不一样呢?这上边署的是我们两人的名字,我刚才的话,那也是在为他伸张正义,讨一个公道嘛!”

未发呢!”杨亦柳把目光转向市长和书记,“李市长,王书记,也包括您两位吧?”

李市长和王书记点头,同时都微笑着将目光望向李一泓。

李一泓说:“那我就也发发言。这会儿我头脑里挺乱,可能也理不清个条理。

李市长,王书记,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是新委员,比起他们诸位,新得不可能再新。再加上我思想认识水平低,话语中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两位领导多多包涵……”

李市长望着他说:“作为本市市长,我也够新的,才来了三个多月,彼此彼此。”

李一泓看了看众人,说:“这几年,对于我们市,我一直有点儿困惑。按说,我们市是一个穷市。我想,穷市嘛,它所需要的一把手,那更应该具有一种扎根的精神,脚踏实地干满一两届,才能为一方百姓留下某些福祉是吧?可情况恰恰相反,有人来了,没当多久市长,做了一两件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事,一拍屁股,走了。据说高升了。有的人来了,没当多久书记,也那样。好像我们这个穷市,成了一个专供当干部的人‘锻炼一下’的地方。当干部的人上进心强,这我理解。可作为一个穷市,它也有它的上进心,那么谁来理解它的上进心呢?而它的上进心,其实就是人民群众的愿望。所以,市长、书记,我斗胆相问,你们要在本市干多久?你们要是也和前边的人一样,我想,那我下边的话说不说都没意思了……”

气氛顿时凝重,市长和书记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一句话:这个李一泓可不简单!

王书记说:“问得好。趁此机会,我也给各位委员交个底儿———李市长来时,省委组织部门是找他谈过话的,要求他必得连任两届。如果他有负众望,一届任满,下届干脆落选,另当别论。我调来之前,省委组织部门也找我谈过话了,要求我至少把五六年人生固定在此地。为了改变这个市的落后面貌,我们都是写了决心书的。李一泓同志,你下边的话,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吧……”

李一泓满意地说:“那,我接着说。昨天我回到家里,刚一坐稳,我的小女儿就告诉我,她嫂子由于受到惊吓,流产了……”

会议室里一阵沉寂,李一泓接着说:“今天早晨,我的大女儿来到了我家里,对我砰砰嘭嘭来了一通,说的话和礼学同志的话差不多,我是政协委员不是普通人啊,对于刁民要给点儿颜色看看啊,甚至还说,谁家的人砸了她哥家的窗,惊吓了她嫂子,那就得让谁赔得倾家**产……我训斥了我大女儿。现在我也要向大家声明,礼学同志的材料,到会场以前,我还没看到过呢。虽然署着我们二人的名字,但是其中某些对我市农民的看法我并不同意。礼学,你刚才的发言,我也“一泓,你、你怎么这么说话?”黄院长抗议。

“礼学,请你再别打断我啊!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我才这么说话。我在平时别的场合,跟别的人们,一向还不这么说话是不是?这不正是一个应该有话明说的场合吗?昨天夜里我只睡了几个小时,想了些问题。我这人以前睡眠情况很好,头脑也比较简单,不想那么多与己无关的事。可自从我当了政协委员,觉得有些问题开始与自己有关了,想要不想都不能够了。除了这一点我觉得我和以前不太一样,其他方面我没觉得自己不普通了。有些人,当政协委员以前就很不普通,有些人,当政协委员以后才变得似乎不普通了。我呢,肯定是一个当了政协委员以后也还是很普通的人……”

听了李一泓的这番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又都很想听李一泓继续说下去。

“我想得最多的还是我们市的农民问题。省城的人常说,他们三代以上都是农民。而我们这个市里的人,十之六七两代以上就是农民。二十年以前,市里不过才十几万人口。现在呢,八十余万了。还不都是由农民变成的城市人口?

我们说我们市穷,穷在哪儿?就城市论城市,不比全省别的市的面貌差多少,还不是穷在农村,穷在农民?一个市,一个省,一个国家,如果说富了,那得连农村和农民的生活都富裕了,才算真的富了。我们国家有八九亿农民呢,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一些贫穷农村的贫穷农民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那样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再多又有什么作用呢?我们市,就是一个长期以来很不关心农村和农民情况的市!从前,连土地上该种什么,都要由干部说了算。一级一级往下压,不听话就不是好农民。被认为不是好农民了,不是就要大加教训吗?教训而又不服,不是往往就要给颜色看的吗?后来呢,分田到户了,土地上种什么,农民自己可以做主了。可有的干部,还不习惯于让农民做主,还习惯于指手画脚。结果呢,到了秋季,收成不好,农民不干了,说当初你们动员我们种的,干部和政府就成了被告。现在呢,干部们倒是吸取教训了,大撒手,干脆不闻不问了。起码的关注都没有了,更谈不上关心了。所以,连离我们城市不远的农村,农民忽然不种麦子了,改种水稻了,许许多多的干部都看在眼里了,都知道的,却没有一位干部提出疑问———那里的土地适合种水稻吗?认为农民的事,概由农民自己负责了嘛!但如果党中央国务院也这么想的话,还会提出城市反哺农村的问题吗?还会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写入最新的五年计划吗?这难道不是感情差距吗?正因为存在着这一种差距,伪劣的水稻种子就流贩到我们市的农村去了。农民买了,种了,上当了。接着唯利是图者们又来了,教农民们怎样怎样,次大米也可以变成好大米。于是,许多农民兄弟,就卷入到伪劣大米事件中了……”

很无辜喽?完全是受害者喽?不知道他们的做法是在坑人喽?你是不是因为你儿子也卷入了才这么说啊!”黄院长插嘴道。

“不错,我儿子也卷入了。我儿子,他不呆不痴,不至于别人怎么教就怎么信。他后来当然也清楚他的做法那是骗人坑人。可是在我的批评教育之下,他认错了。和别的那些农民比起来,他不好也不坏。如果他还算不上是什么刁民,别的那些农民也不是。既然他经过批评教育承认自己错了,我相信别的农民也会认错的。所以我最后的态度是———伪劣大米事件,这是一个对农民进行教育的机会,而不是一个教训的机会。”

李市长问:“你认为,以什么方式进行教育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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