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页)
邵局长将自己刚才在看的报胡乱一团,朝李一泓和龚自佑扔过去……“龚自佑,你多能耐啊你!既然你都让记者搞得满城风雨了,那干脆让报社来解决你的问题吧!”
邵局长双手往腰里一叉,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泰山石敢当的架势。
李一泓捡起报纸,展开一看,但见一行醒目的大标题映入眼帘———档案丢失谁之过?退休老工人数年没领退休金!
龚自佑连连顿足,叫苦不迭:“不是我主动去找的报社,是一名记者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事,三番五次到我家非采访我不可……”
李一泓问他:“老哥,你说的都是实情?”
龚自佑发誓道:“一泓哎,我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吗?档案不是我自己弄丢的,这个事实是明摆着的嘛!你想想我当年的处境,哪有机会见着自己的档案啊!”
李一泓相信龚自佑。
他瞪着邵局长,也不叫局长了,冷着脸说:“他接受记者的采访怎么了?退没有愿意解决他的问题的诚意,我李一泓将替他写状子,替他告你,替他和你打官司!”
龚自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心里顾虑多多,怕得要命,连连央求李一泓:“一泓,求求你别害我,咱走,咱走……”
邵局长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李一泓,声色俱厉地说:“李一泓,你要怎么样我们劳动局奉陪,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李一泓不用龚自佑再拽他,霍地站起,也指着邵局长声色俱厉地说:“你把你最后那句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闻声进来了几个男女,都默默望着邵局长,只等他一旦下指示,就照办。
邵局长命令:“把他俩拖出去!”
李一泓双眼一瞪:“谁敢!”
还真没人敢上前。
这时,李一泓的手机响了———文化馆有人通知他,他正四处请求拨款维修的那一间小危房,塌顶了……
李一泓在众目睽睽之下,合上手机,复瞪着邵局长。
邵局长却已在亲自给派出所拨电话,要求赶紧派人来,“抓走闹事分子,维护正常办公”。
李一泓听着,看着不知所措的龚自佑,苦笑道:“老哥,你看,咱俩成了闹事分子了。”
可怜龚自佑老人,急得都快哭了,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咱们走吧,咱们走吧……”
李一泓说:“就走,就走。”
他几步跨到邵局长办公桌前,拿起邵局长的磁化杯,猝然往地上一摔……包括邵局长在内,皆目瞪口呆。
李一泓瞪着邵局长又说:“你既然已经说我们是闹事分子了,那我就得留下点儿闹过事的迹证,否则你局长大人不是要担诽谤的罪名了吗?”
言罢,执龚自佑手,扬长而去。
李一泓这人,其实一向性格温良,最能让人、忍人。认识他的人,没有不说他脾气好的。那一天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就一反常态了。不,简直是失态啊!
正所谓谦谦君子,偶发一怒为他人……也许是由于龚自佑那一种忍气吞声的样子吧。
县文化馆在一条小街的拐角,塌了的小库房的砖瓦布满人行道上,有些孩子从残垣断壁进入文化馆的院子,在砖瓦堆中捡什么……孩子们从残垣断壁间奔出,仓皇四窜。
李一泓发现有个男孩捧着一个小匣子跑,急得大吼:“站住!把东西放下!”
那个男孩子将小匣子朝马路上一扔,匣子开了,滚出个陀螺似的锈迹斑斑的东西。
李一泓的自行车倒了,夹在后座上的收放机的一角摔裂了,装早点的塑料袋也从车前筐甩出,豆浆淌了一地。他的膝盖磕在人行道沿上,疼得龇牙咧嘴,一拐一拐地跑去捡那东西。
刺耳的刹车声伴着一阵疾风骤然而至,一辆“广本”车险些撞到他,车轮几乎就要压着那个东西了。
车窗降下,驾车人吼他:“你找死呀!”
“对不起,对不起!”李一泓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捡起那东西。
坐在副驾座位上的一个摩登女郎诧异地叫道:“爸!”
“你父亲?”驾车的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诧异地看她,又转脸对李一泓赔笑,“伯父,我……我以前也没见过您……”
后边的一串车不停地按喇叭,女郎赶紧说:“爸,别在马路中间站着了,多危险呀!”
李一泓退开,挥手:“快走,快走……”
李一泓把手里的东西揣入衣兜,扶起自行车,一拐一拐地走到人行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