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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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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最后一件事,你听了,也许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闻一多猜测地:“是朋友间的事?”

梁实秋点头。

闻一多:“饶孟侃和李泽之间的不快,你有所耳闻了?”

梁实秋:“不是有所耳闻,是他写给我的信中,已对李泽不无怨词了。这一件事,纵使我写信了两方相劝,那也是影响不了谁的。惟你亲自从中调解,才能起到促和的作用。否则,他们闹到不是朋友了,甚至彼此视为陌路之人的程度,朋友们看着,就心情不好了。”

闻一多深吸了一口烟斗之后回答:“孟侃,好友也。李泽,亦好友也。除了亲情和爱情,友情乃是人性所需要的第三种宝贵营养。太多人会得所谓营养过剩的病患;缺失,人性又将营养不良。友谊好比我们的孩子,我就再充当一回父母的角色,替朋友们的‘孩子’洗次澡吧!……”

闻一多在住处用毛笔写信。

孟侃吾弟,今去此信,非为他事,实因你与李泽之关系,每令我忧。李泽近来因些不足论道的名利得失,故态复发,很是浮躁。他对你的行为,自然是他不好。但我还是要以前信的态度要求于你———友谊也意味着是一种义务。别的朋友都不在他身边,只有你与他目前共事着,所以原谅他也就是你必需的宽宏大量,而帮助他摆脱浮躁,也就成了你的责任。这一种在身边的,共事中的帮助,比朋友们的相劝实际得多。他需要精神的抚慰和勉励,从而再度建立起人生的自信。

我自然会经常给他写信这样做,但总不及近在他身边的你所能给予他的帮助大,这一种人在颓丧之时所需的精神勉励和抚慰,你当问问自己,是否对他给予的还不是很够……拍门声及女性的话声:“闻先生!闻先生!”

闻一多置笔开门———门外是赵晓兰。

赵晓兰急促地:“闻先生,出事了!您一定得替我们的同学主持公道啊!”

闻一多:“进来,坐下,慢慢讲来。”

赵晓兰迈入,坐在一张椅上,一边掏出手绢擦汗,一边微微喘息地:“我们的一名男同学,在海边沙滩散步时,看见一个日本富人的小少爷,往我们中国小女孩儿的身上撒尿,他呵斥了几句,不成想到日本富人的小少爷,竞张牙舞爪地向他进攻,还用小刀子划伤了他的手臂。他忍无可忍,将那日本小少爷推倒在沙滩上,结果围上来几名日本浪人,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们那同学拳打脚踢,直将他打得口鼻流血,眼睛青肿,伏在沙滩上不能站起。那些日本浪人竟不肯罢休,还将他推拖到了警察局。咱们中国那一位警察局局长,低三下四地向日本浪人们道了歉以后,居然不听我们许多中国人的作证和抗议,反将我们被打得伤势很重的同学当即关押了起来。刚刚警察又通知学校,强迫学校马上贴出布告,开除那一名同学……”

闻一多“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愤怒地:“中国,中国,难道你已经亡了么?!”

学校会议室。

闻一多站立着慷慨陈词:“我敦请校长立刻代表全校师生前往警察局,要求无条件释放我们的学生!如果您竟没有这一点起码的勇气,那么一多愿意率领学生前往警察局……”

窗外———一张张焦急的脸,学生们伏窗而望。

校长:“闻教授,您先坐下,您不要太激动,我这不是在听取大家的意见嘛!……”

一位同事:“闻教授,凡事,我以为应以‘国家至上’为大原则,大立场。

为了一名学生而伤当局与友邦的和气,难道是值得的么?”

闻一多正色道:“你这是什么话?这种在自己的国土上,自己的儿童受到外族欺辱,自己的青年受到外族伤害,都不能替之伸张道义,反而以一种不公平的态度对待,这样的当局,还配是国民的当局么?这样的中国,它虽然还没有彻底的亡,我闻一多也只有当它已经亡了!……”

气氛一时极为肃然。

闻一多:“看来,一多只有代表校方前往了……”

闻一多说罢,怫然离座而去。

校长:“闻教授!”

闻一多站住,转身道:“如果我领不回来我们那一名学生,我将辞职。”随即走出会议室。

许多学生们嚷成一片:“跟闻先生到警察局去呀!”

“走,我们都去!”

“不要回我们的同学,我们罢课!”

闻一多严厉地:“谁说的?谁说的罢课?”

学生们全体噤声。

闻一多:“动辄罢课,动辄学潮,大学还是大学么?以为凡事只要闹大,中国的情形就反而会好起来么?!……我独自去,谁也不许跟着我!”

闻一多大步走向校门,学生们望其背影,无敢相尾随之。

闻一多大步走在校外。“一多!一多!”

闻一多站住,转身———梁实秋匆匆赶来……梁实秋:“不必去了。校长与警察局通过电话了,他们心虚了,答应放人……”

闻一多激动地:“实秋你说,这样的国,她哪里配爱国的人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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