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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篇(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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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是有权有势有钱之辈。既是有权有势有钱之辈,他们需要的帮闲就绝不是陪着聊聊天、唠唠嗑这样简单的事情,而是需要有一些文化含量,所以,必须是高俅这样的,吹弹歌舞、诗书词赋一应俱会的人才行。

但是,如果就这样了,他高俅此生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做一个豪门清客或者地主狗腿子,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但是,阴差阳错,他竟然碰到了当时最大的帮主,使他“最是踢得脚好气毬”的绝活派上了大用场。

这个帮主是谁呢?他就是皇帝宋徽宗。

宋徽宗是特别喜欢帮闲之人的皇帝,他重用的人,大都是帮闲出身:蔡京以书法帮闲,当上了太师;蔡攸以演小丑帮闲,当上了节度使、少保;王黼以唱小曲帮闲,当上了太傅;李邦彦善踢足球兼会演曲艺,自号“李浪子”,当上了尚书右丞;朱勔帮着建御花园,指挥运花石纲,当了节度使。

高俅帮闲帮到他那里了,要不发迹也难。但是,这高俅,只是一个社会底层的“下三烂”而已,他怎么会帮闲帮到皇帝老儿那里去了呢?他有什么绝活呢?

这是一个曲折而有意味的过程。对高俅而言,这个过程充满人生的起伏跌宕,令人感叹造化弄人。

高俅最初也只是帮王员外的儿子使钱。王员外是一个做生铁生意的财主,家里有的是钱,却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员外会挣钱,他儿子会花钱,不会花钱也没关系,不是有高俅这样的人吗?高俅可以教他如何花钱,并陪着他一起花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要花钱还不容易吗?

北宋已经是一个花钱很容易的时代了,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知道,那时的休闲方式已经是五花八门。

但这王员外挣钱不易,眼看自己的儿子被高俅这个破落户泼皮带着到处吃喝嫖赌,简直要破落他的门户了(“破落户”这个称谓,既有“破落之户”的意思,也有“破落人户”的意思。高俅不但自己是一个破落之家、流氓无产者,而且还要破落他人之家)。王员外岂能心甘?岂不心痛?岂不心恨?于是一纸状子告到开封府,告这个高俅坏人子弟,教唆人堕落。

开封府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什么叫脊杖?脊杖就是用特制的大杖杖打脊背。什么叫“迭配”?“迭配”就是流配、解送,在罪犯颈项上戴上重量不等的刑具——行枷,贴上封条,由专人押送至配所。

这高俅被迭配出界,也就是说,押送出东京,注销东京户口。

《水浒》写到这里,专门有一句“: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可见东京人对这个流氓无赖的厌恶。

高俅这次帮闲失败,乃是因为他帮错了人。他帮的是生铁王员外的儿子,而不是员外本人,当老子还在时,儿子哪里有权支配家产呢?所以,帮闲,一定要帮能自由支配自己产业的、有实权有实钱的。这是他的教训。他后来再帮闲,就明白这一点了。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高俅这次破落人家没有成功,以后破落国家却成功了,就是因为,这个生铁王员外对他的儿子有一个监督和约束。如果王员外的儿子没有了这个监督和约束,这王家的家业怕也早被他破落光了。

而高俅后来竟然败国成功,就是因为宋徽宗上面再无监督和约束的人了。

生铁王员外的儿子是王员外的儿子,宋徽宗是谁的儿子呢?是天子,也就是天的儿子。王员外会管自己的不肖儿子,天却不管他在人间的这个混账儿子。于是,这个混账儿子就把天下弄成了一本混乱账簿。

群小相聚,奸人沃土

这个被注销东京户口、遣送出境的家伙,到哪里去了呢?

高俅此时,上有官府判决出界流放的法令,下有百姓的人人喊打,他在东京是无处落脚了,只得去淮西,投靠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柳世权。你看,又是一个闲人,而且开着赌坊,有的是钱。并且,这次高俅有了教训,有了经验,不是帮闲柳大郎的儿子,而是帮闲柳大郎本人,所以,一举成功,一住三年。

这柳世权的名字很有意思,它暗示的是,这是一个权宜的世界、一个苟且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有是非曲直、光明磊落的世界。所以,这是一个特别适合小人生存的世界。正是这个世界上讲原则的人太少,讲苟且讲权宜自保的人太多,才让高俅这样的小人步步为营,并且往往最终还一步登天。

中国古代谚语里有害的有毒的所谓聪明太多,比如,有一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多么孱头自私、不负责任的处世格言!大家都照这样去做,岂不造成一个君子吃亏、小人得志的世界?信奉这样格言的人,岂不自己首先就已经成了小人?而且还造成了社会的小人文化,直至小人社会?

三年以后,宋哲宗心血**,玩大赦天下的游戏。古代皇帝常常在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之时,宣布天下大赦以示恩宠。这种大赦效力很大:

一是涉及的人数多、范围大,往往使在某一范围内的罪犯一律获得赦免;

二是程度很深,它不仅免除刑罚的执行,而且使犯的罪也归于消灭,取消犯罪记录,亦即不再作为犯罪前科。

中国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玩这种大赦天下的把戏,一方面伪装自己以示仁慈,一方面却是对法律公正的严重破坏。这种大赦对罪犯确实是一种恩典,但对受害者,岂不是一种嘲弄和严重的不公?

哲宗的这次“德政”,未见得对一般百姓有什么好处,但首先解放了高俅这个破落户。他得到了大赦,要回东京来了。

柳世权除了给他一些盘缠之外,还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投奔自己的亲戚:开生药铺的董将仕。董将仕一见高俅,又见了柳世权的来书,心中寻思:这样的人留不得,但又撇不过柳大郎的面皮,于是便假装欢天喜地地留高俅在家歇宿,每日酒食款待。住了十余天,董将仕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拿出一套衣服,又写了一封信,打发高俅到小苏学士处去,话还说得好听“: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一番话把高俅说得欢天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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