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页)
宴安噗嗤了一声,忽然觉得两人方才的这番对话有些好笑。
“这孩子,阿姐何时骗过你,你竟还这般追问起来了。”宴安笑着便下意识抬手去揉他发顶,就如小时候一般。
然那手指眼看要触到他发丝时,她又连忙顿住。
儿时可以如此,现在的宴宁已是长大,站在她面前比她还高出了不少,又怎能随意去揉他发顶?
宴安微叹着便要将手落下,宴宁却是忽地俯身,轻轻将头抵进她掌心,如儿时那样,晃了晃脑袋,嗓音轻柔道:“阿姐想揉就揉,揉多久,我也不会跑。”
宴安彻底笑开,顺势便当真揉了几下,“快起来吧,若是被阿婆看见,又该念叨咱们了。”
不过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宴安还是没能忍住,又捏了一下宴宁的脸颊,这才作罢。
宴宁被捏,并无半分不悦,反而露出笑颜,好像一连几日的憋闷,在这一刻全然散去。
几日后,沈修带着几本书册,再次来到宴家。
冬日的申时,日头将落,平日这个时辰,宴安会在屋中做绣活,何氏则在一旁摘野菜,或是与她低声闲谈,宴宁则坐于窗后看书。
今日沈修来了,且又要与宴宁教书,两人不敢搅扰,别说闲聊,就是走动都怕会有所影响。
宴安索性搁下活,起身去了灶房,何氏原是在炕上歇息,可左右睡不着,又怕睡了夜里难眠,也摸摸索索悄声出了屋,寻去了灶房。
祖孙二人哪儿有隔夜仇,且宴安知道阿婆是为了她好,只是她的经历无人知晓,她只是与阿婆提过大致,当中细节与缘由,却从未说过,阿婆不知,难免会觉得是她过分矫情了。
宴安活了面,揪了馎饦,又切了姜丝和干豆角,看时辰未到,便没有下锅。
她擦净手,与何氏小声道:“阿婆,我想出去听听。”
宴安是认字的,这些年宴宁去村学读书,但凡有空,也会教于她。
只是她心中好奇,阿弟与先生所教,有何不同,要知沈先生可是两入殿试的才子。
“去罢,莫要操心了。”何氏朝她摆手。
宴安轻手轻脚来到窗旁。
窗子那头,两人皆坐于桌旁,沈修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都能落入宴安二中,他声音向来温润,与他为人一样,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尤其他此刻所言,还是对宴宁方才那篇策论的赞赏,这让宴安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此时申时将尽,日头西沉,那昏黄的柔光恰好落于宴安的半边脸颊上,让她原就姣美的面容,仿佛拢于薄金之中,轮廓晕染,眉目含烟,半明半昧。
再加之唇角那抹柔软的弧度,仿若藏了万般温柔,让人只着一眼,便似要深陷其中。
“立意高远,又不蹈空,难得你如此年少,竟……”
恰在此刻,沈修也正抬眸,目光穿过面前这半旧的窗纸,与外间那抹柔光不期而遇。
他话音顿住,眸光微凝,似有惊讶,又似还有旁的什么,一闪即逝。
他朝她轻轻弯了一下唇,随即垂眸,继续说道,“竟、竟能思及民生之本……”
宴宁在他戛然而止那一瞬,便已是掀起眼皮,朝他目光寻去。
在看到那万般美好的一幕时,宴宁也露出淡淡笑意,然转念意识到,这一幕也落入了旁人眼中时,他脸上笑意渐凝,那股森然的寒意,再次朝心头涌来。